“餓了就多吃點。”
見他吃得急,羅太奶又招呼裴世鍾給他倒了杯茶水。
接連吃了三個,白岐玉才停下。
不知為什麽,茶水一下肚,胃裡點心被泡脹了,讓他突然反胃起來。
他乾嘔了幾下,勉強把甜膩膩的惡心感壓下去。
“不要吃得這麽快。小裴,找找消食片……”
他赫然放下手:“謝謝,不用了。我想問……”
未等白岐玉開口,羅太奶製止了他:“噓……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啊,好。”
孰料,羅太奶開口第一句,就是一記重雷:“你的命格被人改過,知道麽?”
她虛闔著眼,不知何時,面前線香已燃起,嫋嫋白煙潰散開來。
這樣的一點火光,應是形不成大的光源與頭頂吊燈或供桌上連綿成龍的琉璃寶燈抗衡的,可奇怪的是,它就是做到了——
羅太奶的背後,打下一個巨大的“形”。
骨以白煙虛構,肉以火光填充。
它似乎端坐在羅太奶身後,以正襟危坐的模樣,也好似身形就是那般矮壯不羈。
然後,白岐玉便感受到了被看透般的目光,兩雙?不……數十雙。
重重疊疊的火光後,那些或泥塑或陶瓷、金屬的神像,似乎都活了過來!
工筆畫勾勒的眉眼變得鮮活,是那樣犀利、莊嚴,不可直視之神相。
他們透過羅太奶滄桑深邃的雙眼,一齊看向他,好似千萬個長輩、一齊為他撐腰——
那種震撼能超越時間與空間,化作沉毅厚重的安全感,將他細密包裹。
在那一瞬,白岐玉忍不住熱淚盈眶:不管那東西是什麽,炎黃子孫之兒女,都有華夏土地的仙家們庇佑。
三千仙家,皆借我力。
呼吾塵名,出馬庇佑。
他不是孤獨一人。
羅太奶張口,偌大祭堂裡同時響起萬千張口的回聲,她說:“你的命格被改,但又破了。所以,觀河身上的那隻道行不夠的小黃皮子才看不透真相。告訴我,你到底改了什麽?”
改了什麽?
這個問題問白岐玉,他可能比秦觀河還不明就裡。
“我……不知道。”他迷茫道,淚珠從卷翹的睫毛上脫力落下,在過於白皙的面頰上滑落,是一種雨打梨花的崩潰美。
出馬仙這一概念,白岐玉還是不久前從方誠那知道的,因為短時間內老馬也提起過,才有心去找。
至於城中村一行,就更沒什麽了,上個香還倒了。
白岐玉實在想不起來最近“改”過什麽。
“好好想想。”羅太奶循循引導,“不一定是最近,或許是幾年前,十幾年前……改命格的媒介也很多,風水、名字、法器,甚至人助,或者借命換命……”
羅太奶這樣一點,一個答案浮出腦海,白岐玉脫口而出:“我改過名字,算嗎?”
羅太奶神色一凜:“講講。”
那要回溯到白岐玉童年了,若非被專門提起,白岐玉真聯想不到那麽久遠的事兒。
白岐玉原名白綺,出生於齊魯中部的泉城城區。
家裡是祖輩兒的文化人,聽說太爺爺建國時還是將軍文秘,親戚叔伯們多在機關工作,可謂小康人家。
在這樣一種氛圍內,他自幼說著普通話長大,說來慚愧,到現在,當地土話他也不會說。
理論上,是沒有途徑接觸鬼神論的。
可在上小學前的暑假,白岐玉記得清楚,奶奶突然要給他改名。
那年暑假也沒發生特別讓人印象深刻的事兒。
隻記得二姨奶奶,也就是奶奶的二堂姐查出了胃癌晚期,在第一人民醫院住院,時日不多了。
奶奶不放心小孫子一個人在家,去探望時帶上了他。
白岐玉對二姨奶奶唯一的印象,就是誇獎他長得好、是個聰明毓秀的。
醫院回來後,奶奶便一路忐忑不安,心神不寧的,弄丟了錢包,還差點坐錯公交回不來。
一到家,她就打電話給姨奶奶,掛了電話後面色鐵青,要給白綺改名。
自然,這一舉動遭到了大多數家庭成員的反對。
一是孩子大了,改名無論手續還是認知都很麻煩;二是覺得沒必要。
別人家孩子改名都是諧音不好被嘲笑,或者難寫難記不好聽,白綺這名字寓意好又簡潔好記,折騰什麽呢。
但奶奶就是鐵了心要給他改名,問原因也不說。
拉扯了許久,奶奶氣的要離家出走,並以“二姨奶奶的遺願”為由,強行讓白綺的爸媽屈服。
那年暑假忙的雞飛狗跳,終於在小學開學前,白綺變成了白岐玉,這名字還是奶奶和二姨奶奶天天打電話商討下來的呢。
白岐玉記得清楚,考試時好幾次寫錯名字,童年好友喊錯名字,弄得他難受的很,和奶奶抱怨過好多次。
後來,二姨奶奶在八十五歲大壽生日後一天過世,喜事變成了喪事。
二姨奶□□嗣緣淺,只有一個女兒,還早早去世了,留下一個外孫女在外地工作。
她的喪事交給白岐玉的大伯主持。
按照慣例,是讓白岐玉的兩個堂哥守靈,奶奶卻強行讓白岐玉也去。
祠堂陰森恐怖,雖然有哥哥們陪著,年僅7歲的他也被嚇得睡不著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