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長在背陰處一塊泰山石的根部,卡在兩棵很扭曲的松樹裡。很高,很粗,兩個人抱不過來……啊,有點像放大的‘鐵杵’,黑糊糊的。”
“將近一米五高吧,裴詩薰和那玩意兒合了影,顯得一米七的她都很嬌小。”
“但怎麽說呢……我反正第一眼看那張照片,就覺得特別受不了。”
“不應該是覺得奇怪麽?”秦觀河斟酌語句,“為什麽是受不了?”
“因為從人類的角度來看就是很惡心,很顛覆想象力……誰看了都得對過去幾十年的認知產生質疑:自然界怎麽會存在這種東西?”
“真不知道在現場的人怎麽能忍住不吐的。”
“那東西……像是黏液凝固、原油果凍,巨人世界裡滴落的巨泥……那種感覺。”
“表面應該很光滑,在閃光燈下泛那種冷冰冰的水光,還特別有彈性,很韌的感覺。荒山野嶺裡那麽乾燥的地方竟能維持濕潤,真的很奇怪。”
“裴詩薰說,現場看更震撼。那東西似乎會呼吸,像顯微鏡裡觀察細胞那種很細微的起伏、顫動,是屬於生命運作的吐息。”
“不過她也說了,說後來一想,可能是風吹的。山上風挺大的。”
“大家都驚詫壞了,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有人說是‘軟玉’,有人說是琥珀,最後一個比較有學識的,說這玩意兒可能是‘太歲’。”
“一聽這個,大家都瘋了。太歲是什麽東西,那可是傳說中的‘長生不老藥’。”
“當即,管豹就用軍刀割了好幾刀。明明看著鮮嫩多汁的,竟然什麽汁液都沒流出來。這不是很奇怪麽?老樹皮割一刀還有樹汁呢。”
“總之,刀具之類的割下去,像陷在泥沼裡,留不下任何痕跡。本來管豹還要削一塊嘗嘗的,其他人製止了他,說萬一不完整賣不出好價錢。”
秦觀河忍不住打斷他:“我記得,現存最大的太歲不到兩百斤?他們遇見的要是真的,這個體積,至少一噸起。”
剩下那句話,他沒有說完:在過去百十年中,形態各異的太歲確實陸續被發掘。
但無一例外的是,沒有黑色的。
學術界較為廣泛的觀點是,太歲是一種細菌、真菌、黏菌的複雜複合體,總歸是活物。
而自然物種裡,極少有“純黑”的植物和菌類,葉綠素、吸引蟲蟻、保護色等……
黑色意味著異種、意味著沒有生存力。
但聽到秦觀河的話,白岐玉露出了非常明顯的“嘲諷”的神情。
他的半張臉沉在陰影裡,以一種“蔑視無知”語氣說:“你沒見過,不代表沒有。”
這句話說的很奇怪,畢竟從講述的視角來看,白岐玉是一種嘲諷、鄙夷的立場,是站在“太歲塑料論”的。
緊接著,白岐玉像沒注意到秦觀河的欲言又止似的,換了種坐姿,繼續說。
“總之,他們打架,就是為了爭太歲的‘歸屬’。”
“大部分人要把它賣錢——主要是大地之息探險隊的人——他們多是老膠東的商人,搞對韓小飾品貿易的,歐洲來料加工的……一群鑽錢眼裡的。”
“賣錢無可厚非。深山野林的,又不是保護動物,自然是誰發現的算誰的。但怎麽運出去,怎麽分成呢?就開始吵了。”
“有人提議現在就聯系買家或者博物館,總之先弄走。”
“但有人不願意,他們覺得這麽大個太歲,是稀世珍品中的稀世珍品啊,放古代名貴程度不亞於和氏璧,你們就真信買家給的價格?”
“畢竟搞收藏的多得是內行糊弄外行的,說好聽點是撿漏,說不好聽就是詐騙。”
“至於上交博物館,這就更離譜了,沒聽說過捐博物館能給錢的。”
“這群人主張先找買家,好好考察行情後再做決定,反正這玩意兒也跑不了。”
“他們不提還好,一提其他人就不願意了,說誰知道你們會不會偷偷賣了獨吞錢?”
“再者,這兒山偏是偏,卻也不是沒人上來,省國土局的勘探隊十小時前剛分開,萬一被官方或者村民們發現了怎麽辦,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時候,秦小酒他們七個有第三個觀點。他們覺得,不要動這個太歲。”
“因為這種藥用功效大於收藏意義的東西,幻想一整個被買走是絕對不可能的,肯定得切成一塊一塊的的賣。”
“他們有種自然保護主義的感性,認為這種天材地寶,萬一是真的,這麽大一個得是幾千年的寶貝啊?一旦失去了完整性,整個地球上想再找第二支這麽壯觀的太歲就難了。”
“於是,就是群架……”
“他們發現‘太歲’那一會兒,天早就黑透了,山上信號還不好。裴詩薰說一路走來沒見到任何森林警察的駐扎點,就覺得很不舒服,果然出事了。
白岐玉很疲倦的垂了垂眼:“那幾個主張要賣了太歲的,像變了一個人。”
“癲狂、躁動,暴怒,不顧一切的利用手中的武器打架,像是‘太歲’平白割斷了他們腦中的理智,只剩下暴力交流的獸性……”
“幸虧此行目的是爬山,帶的最多是登山鎬、拐杖、酒起子之類的,沒太大的殺傷性。”
“但你知道,不顧一切的瘋子手裡就算空無一物,殺傷性也極大。管豹這樣的硬漢,拿著匕首,都不敢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