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太奶還沒出聲,秦觀河突然“啪”的站了起來。
他似乎看到了極端不合理、難以理解的事情,臉上是那種混合著震驚與詫異的神情。
說實話,他這樣仙風道骨的人露出這種表情,尤其讓人不安。
他翕動著嘴唇:“這照片裡……好像,沒有……”
羅太奶抬手打斷了他,大力把秦觀河拉坐在地上,枯老的手撫了一下秦觀河的眼皮,後者漸漸鎮定下來。
“他怎麽了?”白岐玉遲疑的盯著秦觀河,“這照片是不是拍到不好的東西了?”
說著,他不安的把照片翻來覆去的看,卻哪裡都沒發現異常。
這照片采光不錯,大家的表情也不錯,眼睛都睜得很大,堪稱一張完美的合照。
秦觀河冷靜下來後,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頻頻去看羅太奶。白岐玉注意到,他雙手緊緊握著文王鞭,那力道仿佛在掐人的脖子,大到指節泛白。
但羅太奶卻搖頭:“照片……不是照片的問題。這個人身邊很髒。什麽東西在這個人皮裡。”
說著,她猛地打了個抖,眼睛翻白了一瞬,又抽搐著接連打了兩個哈欠。
一系列怪狀接連發生在短促的十幾秒之內,即使白岐玉心裡做了準備,也被這異常弄得心跳不已。
直到線香的白煙微微顫了一下,羅太奶恢復了神志。
“他要為他這張嘴付出代價。”
白岐玉一驚:“真是楊嶼森害的威哥啊?”
羅太奶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稍一思索,輕輕點了點屏幕中的另一個人:“楊嶼森,是他麽?”
絲毫不差!
蒼老的手下,正是一身運動風的青島小開。
戴幾萬塊的運動腕表,穿貼身速乾衣,LOGO很大的墨鏡別在額頭上,雙手比著大拇指,笑的陽光燦爛的。
秦觀河剛要說什麽,卻被羅太奶打斷了:“不是他乾的。他們已經被汙染了。”
他們?威哥和楊嶼森?
白岐玉打了個抖兒:“您的意思是……是祂?”
“不清楚,”羅太奶搖頭,“最好讓楊嶼森來見我一面。”
“可能,已經晚了……這就是我要說的另外一件事兒了。”
白岐玉垂下眸子,眼中流露著痛苦:“楊嶼森瘋了。緊接在威哥去世後的一個月,現在在部隊療養院關著呢。”
聞言,羅太奶卻沒露出意外的神情,而是垂下眸子,又撒了一把生米。
“是傳染的。”她說,“怨恨,厭惡……恐懼,都是汙穢傳播的最快的方式。”
許是見白岐玉悵然,羅太奶難得的解釋了幾句:“負面情緒會導致免疫力下降,不止是身體,心靈也是。”
“有些地方說,薩滿是療愈心靈的教,此話其實不假。那些汙穢……那些討債的陰仇鬼怨,就是病毒般的‘氣’,蠶食心靈。”
白岐玉似懂非懂:“您的意思是……鬼怪之類,都是汙穢的氣?沒實體的麽?但是我遇到的那個,是有實體的啊。”
羅太奶沒再多說,示意白岐玉繼續講下去。
“哦……講到楊嶼森了是麽。說實在的,威哥離奇去世後,楊嶼森緊接瘋了,這很難不讓人聯想,比如是不是被嚇得還是過度內疚的。”
“我們小隊裡,大部分人沒參加威哥的葬禮,但得知楊嶼森瘋了的消息後,再沒假期的、國外留學的、西北支教的……都想方設法排出日程表聚了一聚,前去療養院探望。”
“他號稱被關在部隊療養院,我們所有人一開始以為是老軍人、老幹部修養的那種地方,還打趣說有錢就是好,症狀應該不重,就是去度假玩的。”
“但到了地方一看,根本不是。”
“是掛名的一家特別偏的全封閉式的精神病院,全稱叫什麽‘第一精神病部隊療養院’。佔地面積很大,病人和醫護人員卻很少。”
“空蕩蕩的院子挨著深山,用那種尖刺重疊、通高壓電,高至少一米的荊棘網圍了一整圈牆頭,看著就讓人發怵。”
“那種地方……可能就是您們說的‘氣’有問題,一進去就感覺陰惻惻的。我們還說是不是風水有問題之類。”
“醫生聽到我們想探望楊嶼森,特別為難,那種閃爍其詞的抗拒,怎麽都不願意讓我們見人。”
“還是楊嶼森同學陳樹聯系到他家人,給醫生去了電話,才勉強讓我們進去的。”
“我們起初還覺得,管理這麽嚴格是不是醫護人員心裡有鬼啊,因為探望不就是開個病房門的事兒麽。”
“但一見到人,我們才知道,醫生說的‘麻煩’究竟是什麽意思。”
“在三個高度防護的男護士,和兩個扛著麻醉/槍的醫生護送下,我們繞過曲曲折折的鐵網隔開的小道兒,終於見到了楊嶼森。”
“怎麽說呢,”白岐玉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戰,“真的太奇怪了,我真的覺得……他看上去,根本就不能算在人的范疇了。”
“他……竟然是四肢在地上爬著走的。”
白岐玉伸出手,做了一個很詭異的手勢。
“就是這樣子……頭在上,四肢反折著走。”
“見到我們之後,他發出那種難以理解的、語序和邏輯完全混亂的,像語言又不那麽像的吼叫。”
“什麽‘不該不該不不該不’之類的,我們誰都沒法和他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