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白日威儀逼人的男人,挽起袖子幫他換水,白岐玉心裡一片柔軟。
或許……或許是被恐懼逼得精神太過緊繃,這樣難得溫情的一幕,讓他的心淺淺的悸動著。
他漫無目的的想,戚戎是那種很適合過日子的人。他很好。
這個覬覦上司的想法讓白岐玉嚇了一跳,他深吸幾口氣,臉卻還在發燙。
說點什麽轉移注意力吧。
“戚哥……戚哥相信世界上有鬼嗎?”
戚戎動作一頓:“我是無神論者。怎麽突然說這個?”
“前幾日老馬和我說出馬仙很厲害,我也想找人看看……”
誰知,戚戎厲色道:“你年紀輕輕的怎麽就信這個?”
說這話時,他眉頭緊皺,像是十分厭惡。
“那些什麽仙家的……你真信狐狸黃鼠狼能做到現代醫學做不到的事?利用絕望的人無計可施的心理騙取錢財,實在是惡劣至極。”
沒料到戚戎如此抗拒這個,白岐玉有些後悔提起這個話題了。
“我就隨口一說……”白岐玉斟酌語句,“戚哥是,之前被騙過?”
意識到失態,戚戎定了定心神,才說:“不是我,是我一個遠方叔父。”
“他去年過年那一會兒查出了胃癌。雖然手術很成功,但在鬼門關走過一圈兒,人就變得患得患失、信奉神鬼了起來。”
“一個騙子就趁虛而入,說吃‘太歲’可延年益壽,包治百病。偏偏正好有人賣,騙了一大筆錢。”
太歲?
白岐玉突然想起來,前幾日馬路上也總有人神神秘秘的到處找人推銷,就是什麽“太歲”的。他當時還疑惑這能騙到誰。
“……那最後結果呢?”
戚戎冷笑:“結果是好的,八十有五了,一直沒複發。”
“但是,這種充其量買了讓人心安的東西,沒吃壞人就不錯了……癌症不複發,不都是現代醫學的功勞嗎?”
“說的是……”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白岐玉突然腦中閃過什麽:“我之前聽凌霄說過,你這位叔父,是不是那位現代工藝美術大家?扈亭茅,扈先生?”
“是。”戚戎頷首,他有一位美術界大拿叔父的事兒在公司不是秘密。
白岐玉終於想起來,那天醫院門口遇到的,被厲濤歌“認錯”成白岐玉的老人是誰了。
“世界可真小,”白岐玉感歎道,粗略的說了這一則烏龍,“不過扈先生看著氣色很好,你不用多操心……”
“承你吉言。”
見浴缸放滿了水,戚戎道了晚安下樓。
天色不早,白岐玉泡了不到半小時,就衝了衝上床了。
戚戎很貼心,床上用品和洗漱用品都是新的,他陷在柔軟的絨被裡,很快就睡著了。
然後,鈴聲大作。
山間靜謐的夜空,響起了四面八方的鈴聲,是那種刺耳、尖銳又貫徹性極強的防空警笛。
一遍,兩遍,如催命的哭嚎,包圍了這棟小樓。
白岐玉幾乎是鈴聲響起的同時驚醒的,他環顧四周,發現還在戚戎家裡,心中僥幸的想:或許,與撞邪無關呢?
他踩著拖鞋出門,在樓梯口撞上了戚戎。
戚戎似乎還沒睡,一身休閑服。
“戚哥,怎麽回事?”
奇怪的是,戚戎一言不發,以一種審視的眼神從上到下打量一番白岐玉。
走廊很暗,白岐玉只能看到他面無表情的神色與敏銳的視線,他不舒服的後退一步:“戚哥?”
“就這麽喜歡他?”
他?是說睡衣麽?
白岐玉身上的睡衣是戚戎借給他的,還帶著吊牌,說是買小了,一直沒穿過。
白岐玉就按吊牌價轉帳給戚戎了,後者不收,他準備過幾天給他現金。
“還行?挺好的。”
戚戎神色不明的“嗯”了一聲,然後上前一步,抓住白岐玉的手,強硬的帶著他往樓下走。
“戚哥?我們這是去哪兒?”
“跟我走。”
他們下了三樓,下了二樓,又朝前門走去。
大作的警鈴還在響,也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愈來愈大,愈來愈近,然後又遠離、蔓延……
響的白岐玉心神不寧,愈發不安。
出了門,是一片青石板道,兩側修葺整齊的園林漆黑一片。
戚戎以一種不容置喙的氣勢帶著他筆直朝前走。
他的步伐大,白岐玉穿著拖鞋,好幾次差點絆倒,力氣也很大,大到白岐玉掙扎竟絲毫不動。
“慢點兒……”他又一次差點摔倒,青石板路走的他腳很疼,“到底是去哪兒啊?”
突然,戚戎停下了。
“到了。”
“啊?”
白岐玉仔細看去,前面好像是……
一片湖?
無星也無月的夜晚下,漆黑的湖水靜謐的躺在那裡,只有風帶來的潮濕氣息提醒人們他的存在。
“我們為什麽要來這兒?”
戚戎仍不做聲。
白岐玉心中警鈴大作:這東西……真的還是戚戎嗎?
“戚戎”還要拉著他往前走,他都聽到邁進湖裡的水聲了,於是,他猛地蹲下身子,在“戚戎”沒反應過來的檔兒,狠狠踢在他腳踝上。
趁著“戚戎”踉蹌,他顧不得拖鞋了,光著腳就朝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