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岐玉毫無由來的覺得,或許,厲濤歌並沒有去做遊戲,“繼承家業”才是真相。
可他又清楚,這個猜測無依無據。
頭一陣一陣的脹痛,像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又被囚牢緊緊束縛……
許久,凌霄見他長久不出聲,笑道:“你看我,一激動就愛說話,你去忙吧……”
白岐玉回神,急忙攔住他:“老馬和戚戎最近如何?怎麽都是空號啊?”
電話那邊,凌霄卻一頓。
“老馬,唉……我們也很長時間沒得到他的消息了,大概瘋病是治不好了吧。前兩天體檢的時候,沒再醫院裡看到他老婆,應該也辭職了……”
凌霄的話宛如驚雷,接二連三的砸的白岐玉腦中一片空白。
他又說:“還有,戚戎是誰啊?”
第66章 第三隻眼
凌霄說, 你是不是記錯了,咱們公司沒有戚戎這個人。
為了證明這一點,凌霄還登了企業□□搜索, 姓戚的只有一個女生,是行政管報銷的。
“……你說負責人?負責人不是常山麽。”凌霄笑了, “看來你最近生活很豐富呀,這才幾天, 就把舊老板是誰都忘啦?”
常山是公司另一個老牌製作人,高高瘦瘦、留著憂鬱藝術家長發。
白岐玉記不得怎麽掛的電話了。
戚戎……怎麽可能不存在呢……
幻覺, 幻聽?那也不至於如此真實……
他掏出手機, 去搜戚戎的微信, 搜請假短信和通話記錄, 卻發現,沒有任何一處能證明戚戎存在過。
微信、通訊錄的備注都是“負責人”, 短信中也沒提過戚戎的名字, 都是喊“哥”。
他也沒拍過戚戎的照片或視頻。
部隊火鍋中, 肥牛混合芝士的濃鬱香氣令人食欲大動, 如此溫馨的氛圍,白岐玉卻隻覺得渾身發冷。
他靠在雨水斑駁的玻璃窗上, 徹骨的冷意滲透全身,腦中充斥著龐雜混亂的顛覆認知的矛盾。
霍傳山喊他:“阿白,飯好了。”
“啊……”
霍傳山給杯子中斟上冰檸檬汁,卻遲遲等不到白岐玉。
看到窗旁悵然失魂的白岐玉, 他走過去:“還在想?”
白岐玉睫毛微顫:“我好像又產生幻覺了……”
“什麽樣的?”
“我認識的一個人, 有人說他是不存在的, 而我無法證明他是否存在……我的記憶好像出現了問題……”
“很重要的人嗎?”
白岐玉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戚戎重要嗎?沒那麽重要。他是帶白岐玉的導師、老板, 僅此而已了。
戚戎不重要嗎?卻也不。
加班過晚的深夜, 他提著小龍蝦給大家一個驚喜;那個陽光異常明媚的午後,他領著白岐玉從玻璃旋梯拾級而上……
這些“不重要”的小小回憶,一點一滴交織成“戚戎”這個人。
重要的,不是戚戎這個人,而是“真實感”,是他存在的這段過去的真實感。
如果連戚戎的存在都是幻覺,那麽什麽才是真的?
此時此刻,無比痛苦的自己是真的嗎?
此時此刻,風雨吹打下的崇明小區是真的嗎?
此時此刻,霍傳山、林明晚,甚至昨晚被殺的人,被拒絕兩次告白的謝聞道,還有這個世界……是真的嗎?
白岐玉沒能等到霍傳山的回答,一瞬天旋地轉,他隻覺得頭疼欲裂……
世界在眼前撕裂、化作一粒粒小顆粒般的漩渦,向著核心的黑色巨洞湮滅……
他從世間萬物中墜落。
大樓、樹木、大地,一起崩塌粉碎;遠處地平線上的黃昏、雨幕與鋼鐵森林以超光速瘋狂的融化,然後像被巨人一拳摁下,坍縮成單薄的線與面。
光與暗也不再是世界的主宰,它們融合、攪拌成一團光怪陸離的混沌,並非人類想象的灰或者無色,而是令人作嘔的褻瀆常理的刺眼的五彩斑斕。
那種毒物最愛的保護色,飽和度極高的鮮紅與鮮綠,代替自然界一貫以來的柔和與灰度……
惡臭與馨香混淆著向每一片混沌的角落擴散,成為頂替“無味”的主宰者。
任何存在於此的生物、非生物都無法逃脫沾染這汙穢的吐息。
而白岐玉,扭曲著、蠕動著,成為了“崩壞”中的一個渺小又渺小的點。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識,卻也無法鏈接上肉\\體的存在。
像浩瀚物質流中的一粟,他隨波逐流、渾渾噩噩的飄蕩著,身旁,是同樣愚昧低等的物質。
混沌與放蕩重歸主宰,空間中充盈著放聲尖叫、無須動機的殺戮、原始本能的暴怒,還有毫無意義與束縛的交合。
施害者不用動手,受害者也不殘留痕跡,只需殺意與一個念頭,所不容的將消失,所喜愛的將被佔有。
龐大的汙穢身影從光怪陸離的光影中浮現,是不可思考、不可估量之巨大。
祂緩緩的享用著一切愚鈍的殺戮、一切瘋狂崩潰的惡意、繼續向前,無數肢體與五官凝合一身,一張一合的吵鬧著、詛咒著、痛斥理智的無用,讚美混亂的偉大。
一切已然失序,萬物不再需要邏輯。
瘋狂才是自由……
理智只是枷鎖……
大片大片亂碼在天幕上循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