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謝聞道卻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在煙霧繚繞中笑著說,“起碼養你沒問題”。
是在嘲弄白岐玉當年為了工作與他分道揚鑣,還是在同情白岐玉混的如此慘烈,抑或單純開玩笑?
他不知道。
他這句話偏偏在白岐玉答應留下來之後說,讓白岐玉無法再逃避。
不得不承認,謝聞道還是變了。他原先說話,向來不放心機,也不這麽滴水不漏,讓人一出毛病也挑不到。
他可以直白的說,如果當年謝聞道是這樣的沉穩練達,二人不會鬧得那麽僵。
……短短兩年,人會變化這麽大嗎?
白岐玉沉默著喝光冷卻的蜂蜜柚子茶,甜膩膩的糖味讓他惡心的一陣陣范圍。
冷了的就是不如熱的。什麽東西都是。
車終於駛入了主乾路,模糊的霓虹燈景衝身後掠去。
他不知道的是,謝聞道一直在後視鏡中貪婪的看他。
臨街的霓虹燈倒映在白皙昳麗的側臉上,有那麽一瞬間,他仿佛重回了大學時期,回到了半夜逃出校門,去小吃街吃夜宵的夜。
曾經不珍惜的每一次相處,都是日後午夜夢回的後悔。
在長久的沉默中,白岐玉把玩著手指,輕輕轉移了話題:“你家裡,還做那些生意呢?”
“零星了。”謝聞道嗓子有些啞,“現在人們信的少了,都是老客戶的、介紹來的單子。這些不只是業務,也是人情,都是必須去做的。”
白岐玉含糊的點頭,又問:“你幾乎不發朋友圈了,現在是單乾?”
大學時,謝聞道其實很少提家裡,有一次酒後,才大著舌頭提起過,他家裡還開了房產公司。
可偶爾能瞥見的朋友圈裡,謝聞道卻是在搞股票之類。
“是,”他看了後視鏡一眼,又笑出了梨渦,“吃了一些苦頭,但不會後悔。”
直到吃完飯,白岐玉都提不起精神,謝聞道看出了白岐玉的疲態,很耐心的打包了夜宵,沒再說去哪逛,直接去了他的新家。
新家的地段不錯,樓盤是零幾年的,裝潢與設備都很新。
是那種最近流行的公寓化管理,一樓大廳寬敞明亮,有前台和保安值守,四處散發著寸土寸金的意味。
刷了臉進電梯,謝聞道說,他買的一百七十多平,三室二廳,前幾天已經把新床和床上用品運來了,在這睡覺沒問題。
“可能有些亂,”他說,“等回去我先整理一下。”
樓道裡彌漫著雪松味的熏香,白岐玉很喜歡,唯一的缺點就是熏得人昏昏欲睡。
但所有的困意,全在開門的一瞬消散無影。
率先進入房間開燈的謝聞道背上……好像……長了個什麽東西。
在昏沉沉的、藝術氛圍十足的玄關燈下,那個東西扭動著、哀嚎著,像溺水鬼痛苦的倒影,從謝聞道脖頸後分裂開來,一直一歪的矗立在一起。
謝聞道把大衣脫下,掛在玄關的衣架,隨著他的動作,背上那東西蠕動著,一陣一顫的,像外置的腫瘤……
不,像脖頸上的另外一個頭。
然後,他,或者說他們,一起回過身來,說:“……客用拖鞋還沒買,你先穿我的吧。”
他的嘴一張一合,脖頸上的另一隻漆黑的頭也五官空洞的一張一合,白岐玉能清晰的感受到逸散的漆黑鬼氣,以及叫人窒息的惡臭。
那是腐爛到幾近融化的臭肉的氣息……
那東西似乎察覺到白岐玉發現了它的存在,突然“嘻嘻”的笑了起來。
他的聲音陰陰的沉了下去,說:“這麽多年沒見,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搞笑。”
他又說:“那傻逼終於不跟著你了,你該回一趟老家了……”
他在說什麽?搞笑?什麽搞笑……
“嬌嬌?”
白岐玉從鋪天蓋地的幻覺中回神。
客廳現代化設計的吊燈灑下柔和的白光,一切明亮如白晝。
面前的男人摘下了眼鏡,向來梳到後腦的頭髮散下來,英俊的眉目寫滿了擔憂。
他正端著一杯熱茶,放到白岐玉手心:“你在想事情?”
揮之不去的恐懼感尚在心頭徘徊,白岐玉死死打量著謝聞道。
熨燙板正的襯衫沒來得及脫,領帶,勾勒出有力大腿的西褲……似乎毫無端倪。
白岐玉大力抓住他的肩膀,一把板住他身子,讓他背過身去,謝聞道不明就裡,仍聽話的順從著。
“怎麽了這是?”
白岐玉的視線,定格在謝聞道背後不明顯的汗痕上。
一個古怪的,形狀極其下流的倒三角形,讓人很難不聯想到惡心汙穢的東西。
手機上顯示,北京,5度到2度,多雲。
很熱嗎?
汗痕扭曲的輪廓,與腦海中崎嶇鬼影一點點重疊……
腦中有個聲音焦慮的喊“快走、快逃”,身體卻一動也不敢動。
“你剛才……”白岐玉牙齒打顫,“你剛才和我說話了嗎?”
“說了啊,”謝聞道背對著他,聲音有些失真,突然尖尖細細的笑了起來,“我說,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搞笑!!!”
第53章 陌生的熟人
“道長……”白岐玉恐懼的後退一步, “謝聞道,你在說什麽鬼東西?這樣嚇人一點也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