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用手背鼓掌、合十。
奶奶說,山神爺叫“巴摩喇·孔度”,是他們村的保佑神,大家都尊稱他叫“孔度爺”。
“快跪下,”奶奶顫抖地說,“嬌嬌,跪下!跪下!!!”
那時候,白綺還很小。
太小了,小到不明白很多事情。
以至於,做出了讓所有人都後悔一生的決定。
第43章 盜取果實
在四面八方湧來的惡意中,
在嘈雜吵鬧的囈語聲中,
白綺緩緩跪在了地上。
——那個小小熟了嗎小小沒小熟沒沒?
——快快快了快……
——他也香好香啊真香真香啊!
白綺不明白為什麽奶奶要讓他認一個雕塑做爹, 為什麽自己要跪在這裡。
他很想抬起頭,看看頭頂上的“山神爺”,那個長壽村的佑護神,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他想大喊、想不顧一切的跑出去,想開口說“不”,這樣一切就會停止。
但……
奶奶也跪著呢。
老婦人合起被生活磋磨的遍布皺紋與傷痕的手,那樣虔誠的說:
“孔度爺,孔度爺, 收下這個孩子吧。以後, 他就是您的兒子了……”
燭火,滅了。
“他以後定會感恩戴德、虔誠供奉……求求您,保佑他平安喜樂, 一生順遂, 長命百歲……”
線香,也滅了。
孔度神腫瘤般的巨型頭顱微不可察的震顫了一下, 發出瓷器脆裂的“哢”。
潮濕、陰冷, 比廟外明顯低幾個攝氏度的廟內,輕輕蔓延開一股從未有過的甜膩香氣。
一瞬碾壓過了原有的通風不便的霉味。
盛夏的山頭, 有果實在搖搖欲墜, 朝成熟蔓延。
“長命百歲……”
“命。”
“百歲。”
那個暑假後,白綺改了名字,搬了家,也學會了出聲說話。
他的嗓音不再是嘶啞難聽, 厲鬼一樣的駭人聲音。
一個人時, 也不會囈語那些讓人恐懼的不可名狀的低語了。
所有親戚都笑著說, 他變成了一個正常人。
啞巴白綺死了,死在了過於酷熱的山中的夏天。
……
所以,巴摩喇·孔度真的存在嗎?
白岐玉恍惚的想,如果這個印度佬兒似的怪名字神真的存在,為什麽事情還會演變到這種地步呢?
面前,懷中緊抱著的“奶奶”,還在痛心疾首的喊:“快跑,綺綺……快離開這裡,你會死的……”
“奶奶……”
“你不要怕,奶奶一直在保護你,奶奶來帶你走了……我們離開這裡,回家!”
白岐玉痛苦到整個心臟都被攥緊。
有好幾個瞬間,他很想不管不顧的起身,跟著奶奶走,離開這一片荒謬的地獄。
但他不能。
因為,這個奶奶是假的。
他推開“奶奶”,一字一句抽噎的說:“你不是我奶奶。我的奶奶,喊我‘嬌嬌’。”
“我其實……只有在我奶奶面前,才是個嬌氣包的……”
溫馨時刻,像是畫面按下了靜止鍵,然後又加速快進,面前慈祥溫柔的農村老太,扭曲成一個令人作嘔的英俊面容。
張一賀面無表情的說:“在我面前,你也可以是……”
“滾……”白岐玉泣不成聲,“快滾!”
幻境破碎。
如老電視花屏般的發麻褪去,白岐玉渾身痛楚回歸。
主祭室外,露天祭場熱鬧而詭異的鼓聲與鈴聲一刻不斷。
羅太奶癲狂不似人聲的嘶吼與大喊回蕩在夜空,不可忽視、不可抵抗,震懾一切陰影中蠢蠢若動的汙穢。
稻草人棍上,已經插入了六隻魂釘。
粗麻繩捆出來的人型上,頭、喉、雙手、腹部、左腳,被狠狠砸入小臂長的長釘。
難以置信的是,明明是麻繩與衣架做出來的東西,卻從內部滲出黑紅腥臭的血。
汙血一絲一縷的從任何縫隙中,從釘口中滲透出來,在粗糙破損的麻繩皮膚上一滴一滴的從空中下透,砸在地上。
然後蒸發、潰散,像滴在燒燙鐵板上的水。
羅太奶仰天長嘯,又大喝一口黑公雞血,朝第七隻魂釘上噴去。
她雙臂顫動著朝天揮舞,步伐跳躍著奇特的韻律,手中釘錘“嚓嚓”的發出撞擊聲。
猛地,她惡狠狠的把稻草人魂朝篝火中砸去,火焰爆燃。
第七隻魂釘已落。
那火焰猛地暴漲到一人有余,喧囂的金紅光芒扭曲著、膨脹著,似乎有看不清的東西在掙扎、扭動。
羅太奶“啊啊啊”的尖嘯著,抓起旁邊的香煙小塔,大力吸了一口,小塔一瞬湮滅成香煙灰燼。
她露出愜意而自得的神情,順著這股勁頭乘風而上,朝火光中再噴一口黑公雞血——
“嘩——”
火焰出現了明顯的分叉,像被撕裂開來,發出腥臭難聞的焦味兒。
“不——!”
秦觀河突然渾身劇烈顫抖起來,像重度癲癇病犯了,他努力維持意識,可是不能,口中嘶吼出無法理解的怪語!
“對不對對不對不啊啊啊對不起!!!”
怪叫打斷了二神唱調與鼓音的節奏,火焰再次暴漲!
見狀,周圍森嚴矗立的弟馬中猛衝出來一人,一把奪過秦觀河手中的文王鼓和武王鞭,氣勢恢宏的繼續敲擊起來,融入魂鈴的細密緊湊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