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三個人把口吐鮮血、渾身震顫的秦觀河拖走,早已守在庭院的人們急忙迎來。
緊接著,第八隻魂釘下落。
厲溪鳴也堅持不住了。
颯爽秀麗的女孩像返祖的原始人類,恣意不羈的尖叫著,並雙手大力掐著自己的嗓子,差點讓自己窒息。
另一個同樣滿臉油彩的女弟馬奪過引魂鈴和淨水瓶,替代了她。
一人,兩人……
尚保存意識的弟馬們越來越少,羅太奶釘錘的喀嚓聲愈發激烈。
第十二隻魂釘下落……
香煙小塔已經耗盡,韓嫂和裴世鍾緊急的拖來兩車,極速的碼上,羅太奶在繚繞的煙熏與原始的吼叫中飄然若仙。
白岐玉覺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痛的地方。
他想,他應該渾身都被割成了一塊塊的“肉”,碼得整整齊齊的,被放置在案板上。
血管斷裂、內髒被掏出來扔到一邊,空氣穿透他布滿空洞的身體,全部,全部都在潰爛,全部都在發膿、腐朽。
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每一次喘氣都是在凌遲他的氣管。
羅太奶瘋狂的嘶吼與火焰熊熊燃燒的“劈啪”聲在逐漸模糊的意識中漸行漸遠,變得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磨砂玻璃後傳來的。
耳畔越來越靜。
他脫力的闔上了眼。
視野裡,背對著他站著的四個漆黑巍峨的人影,消失了。
房間裡層層疊疊的燭光一顫。
然後,白岐玉聽到了警笛聲。
囂叫著劃破夜空,汽車鳴笛聲與警鈴混作一團,在神聖玄妙的祭場上空突兀又荒謬的回響著。
很快,幾十個腳步聲有力而迅速的襲來,衝破大門、衝進露天祭場。
“不許動!”
“雙手抱頭蹲下!”
“那邊有一人持械,小心!”
“違法聚眾進行封建迷信活動,你們被捕了!”
場面一時變得混亂無比,鼓聲停下,銅鈴聲褪去,不安的竊竊私語蔓延……
羅太奶高唱的神調也戛然而止——儀式被強行打斷了!
隨即,就是肢體碰撞聲,對講機此起彼伏的嘈雜聲。
男弟馬們被製服,女弟馬們有人在哭,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憐。
韓嫂焦急的說“不是這樣的”,厲溪鳴慌張的說“羅太奶年紀大了,你們不能這麽對她!”
然後,主祭室的門被一腳踢開。
為首的警官震驚的看到屋子中間,四個貼著“四柱”紙背對白岐玉站著的人,以及渾身被泰山土包裹,痛苦萬分的白岐玉,趕緊衝上來:
“小夥子,你沒事吧?”
一連串變故下,白岐玉已經清醒了,他怔愣的看著畫風格格不入的人們:“警察?”
“別怕,”為首的警官拿起對講機,快速道,“發現一個受害人,可以定性為邪\\教活動。……是的,受害人已經獲救。”
說著,他趕緊脫下外套,給白岐玉披上:“不要怕,你現在安全了。”
“等等……”白岐玉腦中一片混亂,“什麽安不安全的?不是,你們警察怎麽來了?”
“你的一位厲姓朋友舉報的,”警官耐心的說,“說是搞封建迷信的把你囚禁了。”
“你不要怕,厲先生是在青島安全區域報的案,你就放心吧。青島警方已經將此案轉接給靖德轄區派出所了。”
“厲?你是說濤哥?”白岐玉不敢置信,“不可能,他不可能舉報的!”
但他突然想起厲濤歌對家中出馬一事的抗拒,又覺得,似乎有些說得過去了。
“總之,我們懷疑這裡是邪\\教,正在調查,”警察以為他怕被打擊報復,“放心,案子定性前我們會對你提供保護,走吧,我護送你去安全區域。”
“□□?”白岐玉心中一沉,急忙衝到門口,發現祭場上的篝火、燭火全數熄滅了。
露天廣場恢復了陰惻惻的隻余輪廓的昏黑,而那些祭品、牲畜、紙錢之類都被收繳到角落。
幾十個弟馬被抓的抓、摁在地上的,蹲坐一團的。
空氣中隻余灰燼嗆鼻的余息,一片頹敗與蕭瑟。
不……不可能的吧?
白岐玉踉蹌的癱倒在地,心中感到無限的荒謬與憤怒。
以及觸底反擊的急速膨脹的恐懼。
羅太奶說,千萬不能被打斷;羅太奶還說,錯過今天,可能就要等幾個月了。
可現在一切都搞砸了。
一切都。
他的賭約要輸了,他要被抓走……被怪物猥褻……不,不!!!
一旦想到自己可能的結局,可能害了羅太奶一行人的結局,白岐玉便發狂起來:
“什麽封建迷信?我被髒東西纏上了,羅太奶是在幫我!”
說著,他恨極了,一把推開警官,不管不顧的朝外跑,把警官弄得猝不及防。
“小夥子,你在說什麽髒東西不髒東西的,這都是封建糟粕,沒有科學依據的!你是被洗腦了,這是邪\\教慣用的套路!”
“那你們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抓人!他們犯什麽罪了!”
警官見說不清楚,上前來抓他,白岐玉瘋了一樣把他按倒在地。
警官的瞳孔裡,倒映出白岐玉瘋魔般猙獰的臉,蒼白的面容上,是惡鬼般吃人的憤怒,他咆哮著、尖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