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這個意思……”
被裴芝琪胡攪蠻纏的吵了半天,胡叔被尖嗓門吵的腦子嗡嗡的,哪還顧得上別的。
他借口天色不早,下樓給孩子做早飯,溜溜的跑了。
裴芝琪還不依不饒的喊“趕緊請保潔公司打掃樓道”,什麽“崇洋媚外,小心我拍照發到網上”的。
一直盯著臃腫的身影消失在樓道盡頭,兩個人才松了一口氣。
裴芝琪方才的凶悍潑辣全數漏了氣,差點癱軟在地上,撐著門框才勉強沒失態。
她滿心滿眼的後怕,不安的看了一眼神情莫測的霍傳山,小聲問白岐玉:“你這個朋友靠譜不?”
白岐玉疲倦的揮了揮手:“沒有人比他更靠譜了。”
這句話只是打發裴芝琪,不讓她問來問去的,可聽在霍傳山耳中,又是另一層了。
他的視線柔和的在白岐玉剛洗過、還泛著水汽的蓬軟發絲上繞了一圈,心中也化的很軟。
“時間不早了,我們抓緊吧。”
霍傳山是真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襯衫隨意的挽到手肘,結實有力的小臂輕巧的擦去白岐玉和裴芝琪操勞半天都弄不乾淨的汙跡。
他的儀態是那樣的優雅而遊刃有余,仿佛在燈明幾亮的大禮堂與萬千學子談笑風生,而不是在昏暗潮冷的樓道,清理汙穢與血漬。
白岐玉沉默的給他遞消毒液,心中複雜的情緒堵脹著,幾乎要把他憋瘋了。
不該是這樣的……
他從未想過,他的“新一段人生”會是如此的開啟方式。
殺人、藏屍、處理凶案現場……
還把老朋友牽扯進來,讓光風霽月的霍教授為了他,染上汙點,一同墜入泥潭。
如果有選擇,他一定、絕對,不會來鄒城。
可沒有如果。
痛苦、懊悔像一枚深水炸彈,酸澀的在鼻腔炸開,淚自顧自的就流下來了。
滑過怔愣的臉頰,很輕的滴在消毒液與血水混雜的地上,綻開一滴格格不入的小花。
霍傳山的手一頓,抬手,脫去一隻橡膠手套,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有些笨拙的去擦他的淚。
“對不起。”白岐玉睫毛一抖,哽咽道,“還是把你牽扯進來了。我不想的。”
“沒事的。”霍傳山很溫柔的說,“我並沒有怪你。甚至,你能選擇不瞞著我,我很高興。”
白岐玉緊緊閉了閉眼:“你不用安慰我。”
霍傳山很想再說什麽,可看著哭的渾身發抖的白岐玉,那些口才與學識,一切都拋之不見了。
他把兩隻手的橡膠手套都丟下,探著身子,抱住了白岐玉。
寬闊的肩膀與溫熱的身軀一瞬籠罩他,遮蓋了樓道燈昏沉的光,白岐玉卻第一次覺得,黑暗是好的。
他想躲隻為他存在的這片小小陰影裡,永遠也不要出去。
三個人的手腳很快,又有霍傳山加入,在完全日出前,終於處理完了滿地血汙。
消毒液的氣息仍濃鬱的讓人猜忌,但散幾天就沒了。
“所以,可以給我講一下來龍去脈了嗎?”
……
“就是這樣了……”白岐玉一五一十的告知了霍傳山,當然,略過了半夜夢遊吃生食的事兒。
親口把崩潰的經歷說出,他用盡了全部力氣。
霍傳山長歎一口氣,走到白岐玉身旁。
白岐玉坐在單人沙發上,他只能坐到扶手上,然後俯下身子,又緊緊抱住了他。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他無比心疼的說,“怪我。昨晚,我到家見你不在,就該來找你的。”
懷中的人一直在抖,不知什麽時候,白岐玉變得那麽瘦了,明明一日三餐都吃很多,瘦的好像就只有一把骨頭,一隻胳膊就能攬住。
在這片短暫的溫熱裡,白岐玉再也抑製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他哭了很久,哭自己,哭自己的未來,又哭霍傳山為什麽昨天到家不來找他。
“一而再再而三,我為什麽不直接搬走……”
說著,他看向霍傳山,希翼的看向他:“我們搬走吧,好嗎?這裡不能住了,我們搬到大學旁邊,樺林園路那兒,你上班也近……”
可霍傳山無奈的打破他的幻想:“剛出了今天的事,你就突然搬走,胡叔會起疑心的。”
“但是……”
“我們肯定要搬走的,”霍傳山又給他打定心針,“但不能是現在。”
“再忍一下,好嗎?下個月或者下周,等事情結束……等風波過去,我們就走。”
“我忍不了了!”白岐玉哽咽,“我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我真的好害怕……”
“我知道,”霍傳山溫柔的說,“我知道你有多害怕,你一定嚇壞了。”
白岐玉緊緊閉上眼,把臉貼在柔軟的肌肉上,淚水濡濕了霍傳山的西裝襯衫。
男人的嗓音那樣具有安全感,說,我知道你有多害怕。
他真的能知道嗎……
“今天發生的事,我也要檢討。”
白岐玉睫毛一顫:“你有什麽可檢討的……”
“我不該松懈,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裡。你說不想跟著我去黔北的時候,我該據理力爭的。”
白岐玉嘲弄的搖著頭:“事已至此,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再說,你一點錯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