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頓了一會兒,白岐玉皺起了眉頭:“這味道,我怎麽感覺在哪兒聞到過……”
“哪兒?”
白岐玉思索了一會兒,搖頭:“奇怪,想不起來了。但我不會記錯,這麽獨特的味道,一旦聞到過,就一定會忘不掉。”
這個古怪的氣息仿佛能汙染精神,刻印在腦海,但白岐玉也並不想知道怪味的來源:這種反常的,超脫自然界常理的“甜香”與“腐臭”,無論怎麽想都不可能是好東西。
“算了,我們繞開走吧,這味道太晦氣了。”
敲402的門前,白岐玉突然抓起了霍傳山的手。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與人進行身體接觸。
相處了這些日子,他並不抗拒霍傳山對他“握手”,“擁抱”了,可也僅是不抗拒而已,從未主動過。
霍傳山眼底一暗,不著痕跡的反手握緊白岐玉的冰涼,修長的手指,不容置喙的從指縫交錯。
白岐玉察覺到了,但他只是睫毛顫動了一下,沒有反抗。
他沒看到的是,霍傳山心情很好的勾起了嘴角。
402和403沒人,敲到404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來了。
竟然是是剛才喊醒白岐玉的高中生。
“怎麽是你?”高中生抱起肩膀,“有事?”
剛才沒燈,高中生的聲音又是變聲期的中性,白岐玉只看出來他的過分瘦削。
現在,借助404門口黯淡無力的背光,白岐玉才看清,這是個女生。
應該是女生吧……?
且不論濃密漆黑的長發,如果是男孩的話,五官也過於漂亮了。她是那種獨特的,很有味道的長相,甚至稱得上豔麗。
可那抹漂亮蒙著一層沉沉的死氣,這種陰鬱感,白岐玉只在遲暮的老人身上見過。
“我是白岐玉,”他趕緊自我介紹,“剛才不好意思啊,我是在找我朋友,我們走丟了……哦對了,這是喬遷禮。”
他遞過去蛋糕。
女生嗤笑了一聲,抬手接過了蛋糕:“你們還能走丟?這個借口找的真有創意。”
“我是林明晚。不是‘Tomorrow night’,而是‘Bright Night’。”
隨著她的描述,白岐玉的思維發散到一片林間明亮的夜晚。
一個詩意又光亮的名字,會起出這樣名字的父母,一定很愛這個孩子。
說著,女孩隨意的理了理頭髮:“……謝謝你的蛋糕。所以,你是想問什麽吧?”
被戳破了心事,白岐玉尷尬的笑了笑。
他確實是想問些什麽。
說實話,從一樓一路敲門來,除了二樓的打工仔,這個女孩似乎是唯一正常人了。
但對視上林明晚眼睛的一瞬,白岐玉突然又覺得,自己的直覺出現了問題。
那雙眼……陰鬱偏執的眼,給他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似乎,她看他,並不是在看同等種類、同等地位的人,而是在看一件物品——即將毀壞,所以使用時,無需有顧慮的那種物品。
白岐玉打了個寒戰。
“……你還問不問?不問我就回去午休了。”
說著,林明晚抓住門把手要關。
“等下!”白岐玉趕緊說,“樓道裡可能隔牆有耳,能去你家嗎?”
林明晚不假思索的拒絕了。
“不行,”她面無表情的說,“401白天不會回家,402和403沒人住,現在整層樓就我自己。不存在什麽‘隔牆有耳’。”
“啊……”
“還是說,你就是想找個借口進我的家?”
林明晚陰鷙的眼緊緊盯著他:“我手裡就握著報警器。兩個成年人試圖強迫未成年,這新聞傳出去可不好聽吧?”
沒料到林明晚的敵視情緒如此強烈,再說下去,白岐玉感覺自己和一樓的殺人犯要成同一個檔次了。
他失笑:“你不要多想,我沒別的意思。”
林明晚淡淡的“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白岐玉注意到,她的站姿也印證了她的警惕:她從一出門,就是右手扶門框內,左手握緊門把手的。
這個姿勢,可以極迅速的關門;同時,身體亦封住了門口,讓外人難以窺視到室內的景色。
女孩又高,比白岐玉還高了那麽一小截,隻比霍傳山矮一些,估摸著一米八五左右,把光線堵得嚴嚴實實的,讓白岐玉不忍感歎現在的孩子發育真好。
不過她太瘦,從身體與門框的縫隙中,多少能看到一點屋中景象——
林明晚家裡,至少還有一個家庭成員,而且應該是爸爸,小概率是哥哥/爺爺:
玄關門口,整齊的擺放著兩雙大小款式相同的男式棉拖。
旁邊,是與棉拖尺碼相近的男式皮鞋,擦得錚亮,沒下過地一樣。
皮鞋旁,是一雙均碼的橡膠工靴。濕漉漉的,似乎剛洗過,應該是最近做過髒活兒。
女孩家裡似乎還養狗,而且是大型犬:玄關後的衣架底部,扣著一串很粗壯的皮革混鐵鏈。鐵鏈不遠處,是一個狗食盆。
這狗應該挺聽話的,食盆不新了,可一點啃噬痕跡都沒有,保養的很好。
像是印證白岐玉的猜測,突然,屋內傳來了含糊不清的叫聲。
低沉、模糊,又有力,明顯是大型狗在叫。
只不過,這隻狗的叫聲挺奇葩的,聽起來不是標準的“汪”或者“嗷”,而是“啊,啊”的,那種中年男人的破鑼似的嗓門兒,讓白岐玉想起一隻網紅狗,叫起來像青蛙,更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