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哪兒?”
“¥#@%……”
聽不懂。
白岐玉又問了一遍,得到了相同發音的回答。
他只聽得出,魚人的語言是有韻律與節奏的成熟語系,可無論是古怪拗口的發音,還是不同於任何人類文明的詞匯,他都無法揣度個中含義甚至情緒。
最後,一人二魚人在努力下,變為了手勢交流。
魚人想讓他回房間裡,白岐玉問這裡是哪兒。
在手勢中,兩個魚人誇張的比劃著什麽,或許是城池,或者某種具有極大影響力的存在,使他們敬畏、恐懼,進而順從。
是……祂?
白岐玉急切的問:“那你們知道祂的名字嗎?告訴我怎麽發音?”
魚人們卻閉上了嘴。
像蛙類般崎嶇的掛在扁平臉上的眼,流露出了極其明顯的“恐懼”與“崇拜”。似乎那是一種不可以被提及的高貴存在。
魚人們像是逃一般,擺動著帶魚鰭的修長的腿,離開了水晶之屋。
看著他們的身形消失在昏暗幽藍的華美高柱中,混入密密麻麻的穿梭的族群們,白岐玉歎了一口氣,朝外圍走去。
踏上整齊光潔的台階,不知為何,分明是第一次到來,記憶中也沒有回想到的場景,他卻一點都不覺得陌生。
數以萬級的台階與長廊交錯中,他看到了一片深深淺淺的,與漆黑海水截然不同的色彩。
直覺告訴他,他要到那裡去。
第88章 深海之都
走不到的。
向上拾級幾百階, 或者幾千階後,白岐玉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身旁的海澄澈的像一灘融化的玻璃水,夢幻虛無到宛若仙境。那些不知名的怪魚, 鮮豔斑斕的怪蝦, 還有流光溢彩的石礫與礁石,都像鑲嵌在流動的碧色樹脂裡,晶瑩可愛, 無處不在顛覆白岐玉對深海“漆黑可怖”的刻板印象。
即使沒有自然光源,整片深海仍呈現一片通透,那些附著於高柱、螺旋式的外牆的幽綠微光, 似乎來自於水藻與發光苔蘚, 像一片片熒幕上的壞點。
在這片仿佛時間按下靜止鍵的夢幻裡,白岐玉只是一個更小的點。
他的移動速度和距離,都像巨人指頭上的一粒灰塵在做無序運動, 無論前行多久、前行多遠, 他都只是在做無用功:他不可能、永遠不可能走得到那片光影中去。
意識到這一點後,白岐玉停下了腳步,朝半空中望去。
那是一個類似祭台的圓形平拱頂宮殿,七十二根巨型浮雕圓柱高高的支向天空,像什麽極其巨大的殘骸的肋骨。
祭台正中, 是一片虛無縹緲、若隱若現的幽藍光影。
如深邃之海微縮的萬象,從深到淺的藍流轉、波蕩, 無止境的幽藍光輝不止籠罩了這片祭台,還籠罩著整片海底建築群的上空。
光影中,好像存在著什麽, 又好像只是一片過於絢爛的光影, 是過路者的一個幻覺, 那些光的漫射如成千上萬根肢觸,隨著海水的波動搖曳。
莫名的,白岐玉突然萌生一個猜測:
祂……是不是睡著了?
好像真是。
屏息凝視了一會兒,白岐玉能察覺到,那片幽藍光影的起伏,是存在韻律的。
無數根細小的肢觸,正處於極其放松的姿態,順著水波蕩漾飄搖,可肢觸中巨型的軀體,起伏的節奏卻與水浪不一樣。
“霍傳山?你睡著了?”
沒有回應。
“這麽生氣啊。”白岐玉歎口氣,“算了。問一個睡著的人是不是睡著了,我也是傻了。”
他轉身,又一階一階的慢慢下了台階。
整個過程中,他這個生面孔吸引了數量超乎想象的魚人族群們來圍觀。
但意外的,那些眼神並不讓他覺得不舒服。
是那種看動物園中稀有品種,街上來了個不同人種的外國人的純粹好奇的眼神,不含惡意。
習慣了以後,白岐玉稱之為“麻木”了以後,那些怪異、崎嶇,以人類審美可以稱之為“惡心”的眼睛,竟然能品出點可愛來。
傻傻的,很天真,像剛出生的小狗崽。
區別就是,小狗崽不會有鋒利而肮髒的尖銳利爪,也不會有遍布全身的長滿青苔與浮藻的鱗片、黏膩腥臭的滑液,四肢上不會夾裹著魚鰭。
他又詢問了一遍“祂”的名字,然後發現這個問題比一萬句驅使都好用,刷的一下全散開了。
離開了台階,白岐玉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他漫無目的的四處亂晃這,心底的負面情緒不可避免的上湧。
他很短暫的產生了後悔:如果不知道真相多好呢?
不知道的話,就可以在弗蘭克林花園裡,等待青島的offer,年後入職;就可以在遊戲業有新的開始,與自己認定一生的愛人攜手。
這也是霍傳山隱瞞他的美好期盼。
可……
白岐玉想,再來一百遍,他也會讓霍傳山攤牌;他覺得太歲也一定是這個反應。
不然,祂就太可憐了。
白岐玉不想再想了。頭疼。
既然祂睡了,兩人就都冷靜冷靜再說吧。
得出這個逃避般的結論,白岐玉才真正放松了緊繃的情緒。他突然感到了一股不容忽略的視線,回頭一看,那群圍觀的魚人族群,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