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正位於一片潮濕陰冷的森林中。
可視距離極低,四處都是一望無際的陰影幢幢的黑,黑的令人發慌。那些陰霾處張牙舞爪的枝椏,像這片大地上枉死徘徊的魂靈,正居心叵測的盯死著這群入侵者。
夜很深了,凌晨三點、或者四點。
天空中一輪大的離奇的圓月,像審判的巨人居高臨下的視線,衝擊著林天羽怔愣的視網膜。
面前是一片平坦的空地,胡亂散落著生活垃圾。
男人們正搭著手拆卸帳篷,不受歡迎的女人們:裴詩薰、好彩(裴芝琪)、白梅正收拾背包。而像楊嶼森、文森特這樣的出資者,還有他們二人的附庸者,林天羽、秦小酒之類的人,在一旁看戲。
好熟悉的人和景……不,隻分離了一年多,說不熟悉是假的……
但這群人,不都死光了嗎?
“飽頭山?對,這裡是飽頭山!”林天羽的嘴顫抖起來,像是在說胡話,“我回來了?”
他從地上跳起來,瘋了一般衝向楊嶼森:“下山,我們趕緊下山!!”
楊嶼森嚇了一大跳:“你他媽在胡說什麽!”
第90章 發生在2019年6月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
“我們不要找太歲了!”林天羽尖叫道, “我們都會死,全都會死!”
他一點兒沒壓嗓門,離得近的都聽到了這句不祥的尖叫, 面面相覷起來。
秦小酒不安的拉了一把楊嶼森:“楊哥, 他說什麽死不死的?還有, 太歲是什麽?我們不是去找‘黃泉之眼’麽?”
“他騙你的!他要……”
楊嶼森一把捂住了林天羽的嘴。
“別怕, 我這個表弟小時候被壞孩子們霸凌多了, 容易做噩夢,”他假笑著安撫女生, “一做噩夢, 就愛說瘋話,我哄哄他就是了。”
“真的嗎?但是……”
也不能怪秦小酒多想,主要是林天羽的模樣太駭人了。
山上的夜晚那麽陰冷,大家都是衝鋒衣、防風服的份兒, 他竟然滿頭滿臉的冷汗, 水裡爬出來的怨鬼一樣,像是罹患了什麽巨大的恐懼。
而且那種恐懼深刻的印在語氣裡, 好像真的經歷過什麽似的,感染力極強。
楊嶼森再三安撫了女生們, 見女生們似乎信了,便把不住掙扎的林天羽拖走了。
楊嶼森時常健身,林天羽只是個醫生,又嚇得不輕, 扯他就像老鷹扯小雞,根本無法反抗。
一直走到露營地的輪廓都模糊了, 只看得清篝火的地方, 才停下腳步。
“林天羽, ”楊嶼森冰冷的念著他的名字,“你他媽在胡搞什麽?”
林天羽幾乎要哭出來了:“哥!我喊你哥行不行!那個太歲根本不能讓人長生,就是個禍害!我們吃了它,全都會死的,你聽我一句!”
“誰告訴你的?”
“我夢見的!”
見楊嶼森皺著眉不出聲,林天羽以為他信了,又極快的講了一遍還保有理智時的夢:“……總之,我們吃了以後,全都沒有好下場!”
“你瘋了,你家裡把你送到了精神病院,就是你那個警察局二把手的堂哥載你去的,你住了半年的院就死了!我變成了肉瘤一樣的東西,還被人綁架,當狗一樣養著。其他人也都死了。沒有人得到好處,沒有人!”
“為此你還殺了人,好多好多人,我們都背上了命案,掰扯了很久才逃過一劫……哥你在聽嗎,我說的都是實話!!”
楊嶼森臉上,是看傻子一般的表情。
他覺得林天羽腦子有病,懶得和他聊了。
“不要第二遍讓我聽到你的瘋言瘋語,”他面無表情的說,“記清楚了,我們是去尋找‘黃泉之眼’的,沒有什麽太歲。”
“我不知道你他媽到底怎麽回事,但如果你再提‘下山’,我第一個把你給宰了。”
說完,楊嶼森狠狠推了一把林天羽,大步回去了。
他恢復了風流倜儻的富二代模樣,喊著趙曉東和管豹的名字,讓大家收拾背包,準備啟程。
……他沒信。
林天羽癱坐在地上,揮之不去的絕望與恐懼縈繞著他。
許久,他顫顫巍巍的從口袋裡抓出一張複印紙,看著上面古籍的圖像,渾身抖得像篩子。
他怎麽不知道,楊嶼森剛才不是在開玩笑。
趙曉東,還有那群人,就是這麽死的。
“報應……這就是報應……”
——
大部隊收拾完行李後,有說有笑的上路了。
林天羽的異常沒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雖然他的名頭是隊醫,但荒郊野外的,大多是擦傷刮傷這類小打小鬧,稍微有些野外經驗的都受過相關培訓,用不上他。
真碰上個大的疾病,他這個考研考了兩遍才考上三流醫學院的研究生,走後門的醫院合同工,也不敢找他。
大多時候,女生們提起他,都是“楊哥的表弟”、“眼鏡兒”。男生們喊他窮鬼,或者弟弟。
只有裴詩薰察覺了林天羽精神狀況不對。
裴詩薰雖然漂亮,但一身廉價的迪卡儂,其他女生明著暗著排擠她。說她攀上林天羽是攀高枝兒。
她歷來墜在隊伍的後頭走,此刻,她追上林天羽:“你沒事吧?”
“沒……”
“真的?”裴詩薰狐疑的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