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什麽表情?”
張一賀卡頓的張了張口,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不敢相信?”
張一賀點頭。
“我之前……我是說太歲它,是不是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你?”
張一賀沒有動。但白岐玉知道,就是這樣了。
他不是太歲,但太歲曾經是他,所以他了解自己。
為什麽努力響應信徒,是害怕不應驗就會被忘記;為什麽對祂那麽態度惡劣,是害怕得到了愛後,祂就會離開。
他們的性格是一樣的。
但不同之處是,太歲沒經歷過25年的人間生活,不知道世界上就是有無緣無故的愛。
咖啡館的侍者會勸慰痛苦的顧客不要自殺;小雲兒會因為好吃的包子救無親無故的人;初中生和小魚人會給素味平生的人珍愛的東西。
這個世界是好的,大部分人和小部分神都是好的,可以相信這個世界會有無緣無故的愛與善。
也可以相信祂就是不顧一切的,超脫生理本能與生殖隔離的去愛他。
“我想告訴你的是你……”白岐玉不知何時已經淚落滿面,卻仍舊笑意盈盈,“不要再默默的,卑微的付出了。偶爾,我是說再多一點,也去討一些回報吧。”
暴雨煩躁而自暴自棄的砸著窗戶,老式玻璃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整個世界,整片凝固的空氣,都回蕩著即將崩潰的尖嘯聲。
夢要醒了。
白岐玉緊緊抓住僵硬的張一賀的手,說:“雖然我還沒有過去的記憶,也可能永遠都想不起來了,但是……人的性格是不會變的,喜歡《麥克白》的,挑食的,潔癖的太歲,還有我,真的都是愛你的……”
拋卻記憶,拋卻身份與神體,但我從未變過。
“啪”——
夢碎了。
白岐玉猛地從冰冷的海水中坐起身子,通透的玻璃穹頂外,是一片平靜而沉寂的藍。
好像整個海域都陷入了沉睡,沒有光,也沒有魚人遊動。
他緩緩地走下床,推開透明的玻璃的門,突然,被口袋裡的什麽東西硌了一下。
是一個看不出年代古董,一個剝落脫漆的,氧化的很慘的高腳酒杯,海星人給的。
白岐玉突然想起來,這個酒杯,是在古巴比倫空中花園裡喝香檳時用的。
他小心翼翼的把玩著,指尖滑過一顆顆黯淡的寶石,發現酒杯底上用銳器刻了一行符號。
很怪的符號,不是已知語言體系中的任何字母,卻有種獨特的韻律感。
白岐玉不認識,可腦中突然浮現了一個詞。
“8:8……?”
變故突生。
海水劇烈突然震蕩起來,猶如虛無中一個極點發生了爆發,無數渦旋從螺旋狀的高柱周圍迸發,發出那種令人牙酸的“呲呲”聲,白岐玉分辨的出來,是壓強極速變化下氣體與液體相互擠壓的聲音。
震動順著波浪高速蔓延,很快,白岐玉就聽到了水晶屋的破裂聲,有裂紋從正中往外擴散。
他顧不得多想,趕緊朝空曠地方跑。
可白岐玉不會游泳,人的軀體也不具備在水中高速移動的能力,只能學著魚人的模樣,很笨拙的雙腿並起來往前衝,可一個不慎跌倒後,速度更慢了。
水晶之屋碎了。
有年歲過久的螺旋狀高柱從最上空碎裂,化作末日般高樓坍塌般的殘骸,緩緩墜落……
將白岐玉砸在身下。
墜落速度不快,水的阻力溫柔的減緩了大部分動能,可那是將近兩噸重的碎石。
聽到脊椎清脆的“啪”的碎裂聲,白岐玉雙眼一瞬失明。
倒是不疼。
……
“呼,呼……啊!!”
“小林,別睡了,要出發了。”
肩膀上傳來大力的搖晃,林天羽怔愣的睜開了眼。
面前人臉上糊著厚厚的泥巴,像剛從髒水溝裡爬上來,姿勢很不雅觀的叉腿蹲在地上,一隻手領著一把軍工鏟。
他穿著青蛙紋的連體工裝,□□鏡的鏡片離得很開,反射著肮髒的水光,這讓人看不清他的臉,隻覺得面前人像隻死不瞑目的青蛙。
是艾春生。
剛才……那個深海地震,詭異的都市坍塌,還有自己逐漸變成肉瘤被人囚禁的記憶……是噩夢?
林天羽像是看到鬼一樣,尖叫了一聲,往後退去,摔了個四腳朝天。
“青島小王子,你趕緊來看看你表弟!”死不瞑目的青蛙哈哈大笑,“幾歲了,睡覺還流口水!”
被稱作青島小王子的楊嶼森,穿著LV夏季特別款速乾衣,頭頂一副碩大的GUCCI□□鏡,頭髮是精心養護的髮型,打滿摩斯後,僵硬的像一團脫了水的海綿。
不過,撇除私心來說,無論是一身前衛潮牌的衣服,還是健身房和高檔蛋□□塑造的身材,楊嶼森都稱得上帥哥。高富帥。
此刻,他正背對著眾人,蹲在地上挖什麽東西,三個女生陪他聊天。
聽到艾春生揶揄林天羽,楊嶼森大笑:“沒辦法,他在郊區讀的書,可能那群窮鬼朋友把‘窮’毒傳給他了。”
秦小酒,登喜路,雲煙很配合的笑的花枝招展,浮粉後腫脹慘白的臉像三個女鬼。
但林天羽仿佛大夢初醒,顧不得拌嘴,一個踉蹌從行軍床上坐起來,張皇的打量著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