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細想便恐怖萬分,呼之欲出的答案,似正確又似謬誤,將白岐玉釘死在猜忌的柱子上。
在白岐玉看謝聞道的視線愈發戒備時,謝聞道突然開口了。
口齒清晰,吐字完整,一點也聽不出方才抽搐若瀕死,並罹患高熱的人是他。
他說:“他死了,你不要怕。”
白岐玉一顫,渾身血液逆流:“你在說什麽?你把謝聞道殺了?!”
“不是謝聞道,”謝聞道露出一個古怪的神情,“是%¥,我殺的是%¥。你的朋友,我不會動。”
%¥?%¥是什麽東西?
謝聞道用的分明是標準的京普,卻總有一兩個字節,白岐玉聽不明白。
他試圖開口問,卻發現,這些無法理解、超出語言范疇的音節,他根本無法模擬發音。
甚至一旦嘗試捕捉“發音方式”,大腦就是一陣超出承受能力的劇痛,渾身犯惡心……
就聽“謝聞道”又說:“你什麽時候回去?”
白岐玉不確定的去看謝聞道的眼,那裡蘊含的情緒,不再陰邪汙穢的讓人作嘔。
是一種很沉靜的平和。
那髒東西好像離開了。
白岐玉這才歎了口氣:“……我本來想今晚買票走的,現在這樣子,等你退了燒再說吧。”
“真的等我退燒後再走?”
“嗯。”
“回去,你還住那個出租屋?”
白岐玉的“不”,在脫口而出前一瞬咽了回去。
不知為何,直覺告訴他,他不該繼續這個話題了。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白岐玉含糊的說,“你趕緊告訴我家庭醫生電話號碼!你快燒死了!”
謝聞道轉了轉眼球,直勾勾的與白岐玉躲閃的眼神對視。
……又來了。
毫不掩飾的侵略性,壓抑著暴虐的憤怒,以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不知為何,這眼神裡分明不含惡意,卻比之前要更加駭人的多。
是那種針刺般的壓迫感,可怖的讓人窒息。
“你……謝聞道,你……”
這個對視持續了很久,久到白岐玉幾乎壓抑不住喉嚨的尖叫,謝聞道才意味深長的“嗯”了一聲。
然後,他竟慢悠悠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不用家庭醫生,”謝聞道徑直朝門口走去,“我和你去醫院。”
他走的太快,完全不像一個罹患高燒的病人,白岐玉沒反應過來的檔兒,他就在自動門前站定了。
而紅外線感應的自動門,遲遲不開。
這邊兒公寓是新樓盤,自動門靈敏到鬼畜,人離著三米都能很潤滑的開開,不存在說卡死、老舊的現象。
門一直不開,謝聞道頓了頓,回頭看向定在原地的白岐玉:“過來開門。”
白岐玉想尖叫。
那根本……根本就不是謝聞道……
可是……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謝聞道送去醫院,芯子裡是什麽玩意沒關系,謝聞道的身體可是生著病呢。
“他”這次沒表現出攻擊性,白岐玉也只能假裝沒認出來,僵硬著身體走去。
在白岐玉靠近的一瞬,門就開了,謝聞道直接抬腿就朝外走。
一米、兩米,直直走到公寓門外五六米才停下。
他回頭看向遠遠墜在身後的白岐玉,神色閃爍:“過來。你不是要去醫院的麽?”
白岐玉必須極力壓抑住恐懼,才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好。”
他顫抖著給謝聞道披上一件風衣:“……外面冷。”
男人定定的看了白岐玉一會兒,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慢慢抓著衣服自己穿上了。
他穿衣服的動作慢的奇怪,兩隻大手捏著衣領舉了一會兒,像剛學會穿衣服的小孩子辨認正反、標簽有沒有錯似的,最後,才慢悠悠的套上。倒是沒穿錯。
打車,進了醫院,直到看診,謝聞道都再沒出任何么蛾子,全程沉默不語,任白岐玉拉著他走。
他的症狀緊急但不嚴重,夜班醫生開了一劑退燒針,又開了抗病毒的點滴。
掛水後,謝聞道在白岐玉引路下,乖順的躺倒在病床上,很快睡著了。
短短一小時內發生的事情讓白岐玉累的夠嗆,隨便靠在隔壁病床上,眼一閉就失去了意識。
睡著前,他似乎聽到了有誰在說話。
不是謝聞道的聲音,是更加低沉的,似乎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回音。
“我本不想再來的。但是……”
“現在還不是時候,現在還太危險了……對不起。”
誰在道歉?
白岐玉下意識說道:“沒事……”
再次醒來時,是被護士尖尖的嗓門弄醒的。
白岐玉嚇了一跳,趕緊起身:“謝聞道,吊針……”
聞聲,謝聞道扭頭看向他,很溫柔的笑了笑:“放心,已經結束了。”
他難得沒帶眼鏡,那笑容蒼白、疲倦,卻恢復了謝聞道一如既往的斯文感。
看的白岐玉想落淚。
“謝聞道,你他媽的終於正常了!”白岐玉喉頭髮澀,“你知道昨天我有多擔心嗎?”
“沒事了,”反倒是謝聞道安慰起他來,“別怕。”
白岐玉掩飾的低頭去看手機,老天,都第二天七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