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紅蕉接口道:“且百姓又多了更離奇的談資,屆時還有誰會再去談論石柱之事呢!”
衛貴妃握了握她的手指:“你真是本宮的知心人。”
阮紅蕉暗道:只怕我這知心人,一旦成事,死得比誰都快。
“娘娘放心,奴家定不辱使命。”她收好瓶子,重又扶住了衛貴妃的手,同往大殿方向走去。
宮女侍衛們見貴妃啟駕,未得傳喚,只能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阮紅蕉心中有了決意,假作擔心:“奴婢忽然想起一事,幼年曾聽鄉人們說,蛇毒容易腐壞,天氣越熱越不易保存。這瓶中之毒能否撐到入夜不壞?”
“這個本宮就不清楚了,不過既然是鶴先生親手萃取與調製,想必也考慮到了這點。你回去後,拿活物一試便知。”
“萬一試過之後發現失效,奴家再去哪裡找同樣的蛇毒呢?可以直接找鶴先生麽?”
衛貴妃想了想,道:“當然找他。你這麽一問,本宮忽然想起來,那隻被鶴先生討要走的小耗子……原來如此,不是放生,而是殺生啊。”
她掩嘴而笑,“虧得還是個居士,如此行徑……倒更有趣了。也是,他要真是個守清規戒律的,又怎會——”後半句咽回去不提。
“小耗子?”阮紅蕉腦中靈光閃過,“鶴先生養蛇?什麽蛇,養在哪裡?”
“他不怎麽出門,許是養在侯府客房裡吧,你去找過他,沒看見麽?”
阮紅蕉搖頭:“未曾見。奴家怕蛇,還是別見的好。”
衛貴妃道:“有什麽可怕。小時候界壁兒鑽過來條蛇,我給抓著尾巴一抖,骨節就散了架,賊麻溜……”她驚覺失言,忙咳嗽一聲,雍容地進了大雄寶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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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入閨房,阮紅蕉吩咐婢女:“給我煮一壺茶。”
婢女當即架起紅泥小火爐,將壺盛滿水放在爐子上燒。
等水開的工夫,她又讓婢女去後院抓了兩隻雞,先將其中一隻公雞割破脖子,從懷中掏出那個瓷瓶,小心地抹上瓶內帶泡沫的淡黃液體。公雞慘叫幾聲,沒多久就抽搐而死。
水冒泡了,阮紅蕉將瓷瓶丟進壺裡,咕嘟咕嘟煮了好一會兒,才用筷子夾出來。
她又如法炮製了另一隻母雞。母雞受驚嚇,拍打翅膀到處亂竄,半點事也沒有。
果然是蛇毒,煮開就失效了。阮紅蕉垂目思忖片刻,叫來貼身婢女,讓她等天黑就偷偷出門,去找蘇大人傳個話。
自己則重新更衣打扮,帶上那個瓷瓶,坐著馬車前往鹹安侯府。
鶴先生竟敢挑唆衛貴妃謀害太子殿下,此人絕不止是侯府門客這麽簡單。阮紅蕉懷疑他的房間內不僅有蛇、有衛貴妃私送的求愛信物,恐怕也少不了能揭露其真實身份的東西。只要能找到這類東西,哪怕只是一張與同夥傳信的紙條,就能定他的罪。
事不宜遲,若是拖到今夜與衛貴妃約定好的時間,她還未按計劃出發去義善局見太子,對方定然起疑。自己丟了性命事小,太子若是遇害,那才叫石破天驚的大事。
阮紅蕉乘坐的馬車消失在逐漸降臨的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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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擦黑,院中燈火燃起,照著老桃樹下的一方燒烤爐。
蘇晏正在搗騰自製燒烤醬,時不時提醒小京給架子上的羊排翻個面,以免烤焦。
“小北哥怎麽還不回來?再這麽磨蹭下去,羊排熟了還沒入味呢!”蘇小京不滿地嘀咕。
院門被打開,蘇小北快步走入,身後還跟著個腳步匆促的小貨郎。
“叫你買胡椒,你怎麽把貨郎都帶回來了?快點快點,給我胡椒粉……噯小貨郎,你擔子呢?”
蘇小北拉著蘇晏往廳中去。那貨郎竟也緊跟著上了台階。
蘇小京在他們身後扯著嗓子叫:“幹什麽這是……我要的胡椒粉呢?”
“閉嘴吧你。”蘇小北掏出個油紙包往後一丟。
蘇小京趕忙接住,還想再抱怨幾句,忽然聞到一絲焦味:“哎喲我的羊排!”
客廳中,貨郎摘下頭巾,露出一張清秀的少女面龐。她忐忑地說:“蘇大人,奴是阮姑娘的婢女,前兩次紙條,便是奴遞給這位小哥的。這次姑娘叫奴來找大人,務必將她的話當面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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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小北,去把豫王留下的侍衛全都集中起來,後門待命!”蘇晏急匆匆衝下台階,一邊趕往馬廄,一邊下令,“阿追!阿追!”
蘇小北提醒他:“追哥已經走了,大人……”
蘇晏腳步刹那停頓,痛楚之色在面上一閃而過,隨即改口:“你叫小京去通知侍衛集合,然後立刻去一趟沈府,告訴沈柒——”
話音未落,便聽斜上方有個聲音喚道:“蘇大人!要找沈大人,使喚卑職便是了。”
蘇晏抬頭一看,高朔趴在鄰居家——不,現在房契在他手上,也算是他家——的簷角上,正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
“高朔?你怎麽還趴我房頂……算了,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確實缺人手,你來得正好。”
高朔見蘇晏不怪罪,忙從屋頂躍下:“有什麽事,大人盡管吩咐。”
蘇晏快速打量他:“你武功如何?”
“大人這話問的,陝西一路上您不是親眼見著了麽,卑職什麽時候給沈大人丟過臉?說句不謙虛的話,至少不比褚淵那黑炭頭差。”高朔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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