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兩名次輔焦陽與王千禾心裡很是不爽,但對此也無話可說,只能在背後酸溜溜說:“此子愛突發奇想,不循正道,總有一天要翻船,走著瞧。”
他們與首輔李乘風本就是兩個文官派系,且在天工院創辦一事上,已經看這新進太快的小子很不順眼,加上又得知太后因為衛氏之故對蘇晏恨意難平,自然傾向性很是明顯。
隻礙著皇帝的明確表態支持,不好多潑冷水。二人心想把蘇晏這小子外放個十年八載,人走茶涼,哪怕再回朝,也沒他的立足之地了。
遠在千裡的蘇晏,不知內閣四位大學士對他的態度涇渭分明,眼瞅著任務進展順利,這入冬後一天天的天寒地凍風冷,不行,老子不遭這個野罪,要向皇爺申請回京過年。
申請報告還沒打,瓦剌那邊就出事了。
第132章 他絕對不能死
“阿勒坦……死了?”
蘇晏臉色震驚,一頁禦筆親書的密諭從指間飄落於地。
他向後趔趄半步,隨侍的荊紅追立刻伸手扶住。
“蘇大人?”接到六百裡急遞,前來傳諭的褚淵關切地叫道。
蘇晏抬起手指製止了對方,順勢坐在圈椅上,喃喃:“別說話,我得清一清腦子,讓我想想……”
他用一隻手掌覆住眉眼,拇指與其余四指扣住兩邊太陽穴,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慢慢梳理思路——
阿勒坦被飛針所傷,身中奇毒“邊城雪”。
按照嚴城雪的說法,這毒烈性無比,中毒者本該在兩刻鍾內身亡,阿勒坦卻不知因何撐過了兩個多時辰,許是因為體魄格外強壯。
我去帳篷探望阿勒坦時,正逢他最後一次毒發。凶險萬分之際,我掌心傷處的血不慎染到他腹部的刺青,隨後他那口將斷之氣又奇跡般被吊了回來……而我在那瞬間似乎受到他身上塗抹的聖油氣味的影響,出現了極短暫的幻覺,感覺那枚神樹刺青……活了?
是不是因為刺青顏料中含有秘藥成分,遇血激活,深入滲透體內,對毒性產生了更大程度的克制作用,才使阿勒坦死裡逃生?
出於現代人的科學認知,蘇晏推測出這樣的可能性。
即使在前世的現代社會,北方薩滿教的古老與神秘他也略有耳聞,據說巫、醫一體,還能與自然萬物通靈。
如果那枚刺青,是瓦剌部族的巫醫長老留給阿勒坦的保命之物,那麽其藥效就不該僅是曇花一現,至少也要吊著他的命直至回到部族。
阿勒坦被護送著離開清水營時,生命體征還算穩定,那麽問題就可能出現在半路上……
難道是那個叫“沙裡丹”的方臉漢子背叛了阿勒坦?
不,這群瓦剌護衛對他們的王子忠心耿耿,說到“黃金王子”,眼中崇拜的光芒做不了假。
那麽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半路遭到劫殺,與那個被稱為“黑朵大巫”的詭秘黑袍人脫不了乾系。
我明明事先提醒過沙裡丹,小心回程路線泄露,建議他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據守城將士回報,他們也的確是兵分兩路,大部分瓦剌漢子護送著王子的空馬車先走一步,作為吸引暗敵的幌子。
或許暗度陳倉的那幾個人也被黑朵發現,最終還是沒能逃過追殺,而昏迷不醒的阿勒坦……
蘇晏心悸得厲害,不自覺地按住了胸口。
荊紅追見狀,手掌貼上他的後背,緩緩輸入一股柔和的真氣,在肺腑間運轉,化瘀順氣。
蘇晏長出一口氣,臉頰恢復了些血色,問褚淵:“朝廷是什麽時候得到消息的?”
褚淵答:“就在七日之前。瓦剌汗王虎闊力的國書送至我朝,稱其長子昆勒王子,被大銘官員以極卑劣的手段謀害,要求皇爺交出元凶,並給他們全部落一個交代,否則將起復仇之兵,向我朝討個公道。這封國書措辭強硬,在朝堂上引發了軒然大波。”
七日前……離阿勒坦離開靈州,已過去近三個月。
從時間上看,阿勒坦的確是在回程半途遇害的。死訊傳到瓦剌本部,虎闊力派人去靈州清水營打探情況,再遞交國書給我朝,差不多也要三個月。
在阿勒坦出事後,關於這樁謀刺案,以及嚴城雪、霍惇的涉案嫌疑,他已飛報天子知曉。
皇帝也曾私問他:你身處其時其地,當知前情後事,認為凶手是不是嚴霍二人?
蘇晏斟酌後答:嚴霍二人雖有動機,但並無定罪的鐵證。此案疑點重重,背後或有黑手撥弄,所圖謀者令人深思。
皇帝批複道:先軟禁。朕已著陝西提刑按察使密查之,你交接完案情,繼續辦你的差事。
故而蘇晏離開靈州時,不但嚴城雪被關了禁閉,就連霍惇也被趕來的按察使圈在營堡中,不得外出一步。
那時候,他也去禁室中見過嚴城雪一面,對方雖然容色憔悴,但精神狀態尚可,並按照之前承諾的,想方設法調配解藥。
反倒是霍惇無法接受,把門鎖砸得砰砰響,一直在大聲叫屈,說他沒有謀刺阿勒坦,老嚴更沒有。只要放他出去,他挖地三尺也會把那個黑朵大巫抓回來,為自己洗冤。
然而,即使將清水營閉城大索,也找不出那個黑袍薩滿,他就像一片象征著厄運與不祥的煙霧,來無影去無蹤。
蘇晏用冰涼的手指撿起地面上的密諭,繼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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