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直了身子,一手揣進褲口袋裡,淡淡地點了點頭。堆積在小陶頭頂的壓迫感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剛要松一口氣,就聽男人說:“那你在這裡做什麽?這棟辦公樓難道沒有禁止串門的規定嗎?”
“啊?辦公樓還有這種規定嗎,沒有的吧?”小陶不過腦子地胡言亂語著,視線飛快地從男人的喉結上掃了過去,有些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我、我們還沒上班呢,我,我我我就過來蹭個熱水,對,蹭熱水,我們那層沒熱水器。只有雙數層才有熱水器。”
“這樣。”
男人的視線又重新壓在了她的頭頂上,讓小陶倍感壓力。
“那你知道這是誰的辦公室嗎?”
小陶“啊”了一聲,脫口而出:“你這麽早找我們老板有什麽事嗎?”
她的話剛說完就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連忙用雙手捂住嘴巴,然而為時已晚。男人臉上的笑容逐漸放大,嚇得小陶寒毛直豎,連連後退,恨不能直接變成一張貼畫貼在牆上。
“看起來你好像不知道辦公室裡的人是誰,那就讓我來給你介紹一下吧。”
男人笑著抬起手來,小陶以為他要對自己做什麽,正要轉動身後的門把手,不顧形象地衝進老板的辦公室裡和他大喊救命,男人的手就落在了自己的耳側,將墨鏡取了下來,露出了一雙深邃的眼睛。
小陶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對方接下來的話像是扣在一隻碗裡搖晃的玻璃珠子,在她的耳邊不斷回響:“坐在辦公室裡的那個,是我老婆。”
在這之後的整整一天時間裡,小陶的精神都是有些恍惚的。
而嶽欽在員工陸續到崗之後,勉強進入了工作狀態。
下午四點,他提前處理完了今天一天的工作,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微信短信和電子郵件,確認沒什麽事了以後,給陸逸年發了消息,問他驅蚊香囊應該怎麽做。
不滿於嶽欽的無事不登三寶殿,被冷落了很久的陸逸年生氣地回復:“這可是我家祖傳的獨門秘方,怎麽可能讓你這個外人知道,之前送了你一個,我就已經算是仁義至盡了。”
不過話雖這樣說,他還是給了香囊的配方。
配方是寫在一張紙上的,紙頁已經泛黃,上面的字龍飛鳳舞的,是介於草書和醫生手書的字體,嶽欽認了半天沒認出來,就問陸逸年這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知道。”
陸逸年似乎正在烘焙豆子,忙得騰不出手來,就直接給他發了語音,他的聲音背景裡有烘焙機轟鳴的聲音,讓人只是聽著就感覺好像有帶著咖啡豆果香的熱氣撲面而來。
“這個配方是我奶奶給的,香囊也是我奶奶做的——說起來咱倆好久沒見面了,你今晚要不要來和我一起去看一下奶奶?”
陸逸年知道最近幾天有一個對嶽欽來說非常重要的日子,往年無論工作如何繁重,他都不會在這幾天裡給自己安排太多任務,有著大把的空余時間,在這段時間裡約他肯定能約得出來。
“我看你們公司最近生意好像不錯,你肯定瘦了不少,回去嶽阿姨見了大概率是要說你的,今晚和我一起去奶奶家吃頓好的,保準你一晚上就能補回五斤來——對了,我想先去趟商場,不知道你五點之前能下班嗎?或者晚一點六點之前都行,我想你陪我一起去,順便幫我參謀參謀,給阿姨送什麽禮物比較合適。”
嶽欽現在就可以離開辦公室了。
換做從前,他可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陸逸年,但是如今到底不同以往,他猶豫了一下,問:“要在你奶奶家呆很久嗎?”
“也用不了多長時間吧,”陸逸年回答,“放心,我保證在十點之前把你送回到你老婆的床上。”
嶽欽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他給了陸逸年一個肯定的答覆,又如實、詳細地把自己今晚的全部安排都告訴給了楊涯。
他本來以為楊涯會不高興,在消息發出以前,嶽欽就提前想好了給楊涯順毛的說辭,關鍵字都記在了手邊的草稿紙上,不想楊涯什麽都沒說,只是十分“善解人意”地“哦”了一聲。
他這個反應反而讓嶽欽有點兒心虛。
他壓低了聲音給楊涯發了條語音:“我和陸逸年的奶奶關系不錯,她是個很好的老人家,等到了奶奶那兒以後,我會給你拍照片,你要是看上什麽吃的,我會盡量給你帶回來。”
“不用麻煩了。”楊涯直接用文字回復了他,連個顏文字都不加。
“我又不是離了你就沒心情吃飯了,你自己吃得開心就好。”
然後隔了十分鍾,楊涯又發了一個“所以愛會消失的對不對”的表情包,但也很快就撤回了。嶽欽給他發了好幾條消息,楊涯都沒有回復,也不知是在忙還是在裝死。
這讓嶽欽很不安。
陸逸年帶他進了百貨大廈,在超市入口買了兩大碗冰激凌球,一人一碗,嶽欽拿到的是抹茶味和奧利奧味兒的冰激凌球,很甜,可他卻嘗不出半分味道來。
他們先是去珠寶專櫃為陸逸年的奶奶挑選了見面禮,又要去三樓的服裝店買秋天的外套和皮鞋,然而他們的電梯才爬了一半,嶽欽就收到了來自小陶的電話。
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一般如果不是有什麽工作上的急事的話,員工是不會給他打電話的,更何況給他打電話來的人還是小陶,嶽欽和她相處的時間不算長,卻也了解她是個不會把工作留到下班後的人,揣著滿心的疑惑,他當著陸逸年的面,迅速接起了電話。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