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正拿著張宣紙, 上邊墨水氤氳開了些。
要說事兒了。
葉忍冬站得筆直,只聽裡正肅穆著臉道:“這次受損田總共六塊,程家的跟高老二家的被挖斷漏水。剩下四塊塌了一半泥, 有明家的、李二家的跟李木匠家的、譚家的。”
“其余的雖被刨了田坎, 但沒多大損失。”
這話一說,有憋不住話的道:“叔,敢情我家被挖出來撿走的黃豆子就不算了!”
“我說算了嗎?”裡正背手堵回去。
環顧一圈,見沒人說話他再繼續道。“高老三, 高張氏,這事兒你們可認!”
“認什麽認!”張小芽亂著頭髮,掏出小手帕一甩, “嗚嗚……我可是一天在家好好待著, 怎麽就成了半夜跑去挖田坎兒的了!”
一眾漢子腰被自家媳婦或夫郎扭著,斜臉歪嘴直往裡正老臉看。
裡正嘴抽抽,橫眉:“怎的,你還知道是半夜去的。”
“我……”張小芽眼一虛,帕子捂嘴,嬌嬌俏俏帶著哆嗦:“我就打個比方,拿不出證據還想在我腦袋上安名頭。”
張小芽帕子沾眼角,悲悲戚戚:“可安的是什麽心。”
“嘶……”一眾漢子齊齊疼出聲。
葉忍冬瞅見有阿叔將手捏在自個兒漢子腰上, 抬起程郎玉大手捂嘴, 遮住笑意。
裡正道:“怎的, 老子見不得人!”
漢子齜牙咧嘴, 伸腿瞪眼。手往後捏住自家媳婦的手。“哪能啊,就是被蚊子咬了。”
裡正甩袖, 嚴肅道:“張小芽, 那你家那幾袋子折耳根怎麽說?”
“還想抵賴!”裡正一喝。
張小芽一抖, 還是梗著脖子想反駁。但“啪”的一聲,人就被高老三的巴掌打在地上。
“你個臭婆娘,你自己做的孽!你看看怎麽收場吧!”高老三高聲喝道。
他神色陰鬱,指著張小芽唾罵。
葉忍冬肩膀一縮。
“不怕。”耳側男人聲音低磁,安撫著葉忍冬亂跳的心。
暴力他自己經受得多了,會有下意識的反應。
那邊。
幾個小年輕被裡正指著攔住高老三。
裡正氣急,呵斥道:“高老三,我這不是來看你打媳婦的!”
張小芽捂臉哭泣,藏在帕子地下的眼睛惡毒。
敢打老娘。
她哭喊幾聲,發出一道嗝,躺了去。
“哎!人暈了!”
“呸,暈了才好,作惡多端的娘們。”
“高老三,賠!”有漢子跟憤怒的大鵝似的,“老子田裡的水被放完了,你就說我今年的秧苗怎麽辦吧!”
“賠錢!”
“還有老子的田坎!賠!”
“吵吵吵!幾個村裡的老爺們來沒,我們商量商量。”
程仲書幾個老爺們上前,被裡正帶到裡邊圍成一團,商討怎麽辦。
漢子們坐不住,看高家人的無賴樣,一哄而上,指著痛處打。
張小芽帕子下的眼珠子微轉。“打吧,打死了才好!”
“都給我停下!”裡正一晃眼的時間,漢子就鬧起來了。
“一天天的是不是乾活少了,這般有精力。要發泄給老子回家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的!”裡正吹胡子道。
“要亂了村紀,給老子滾出村去!”
“裡正……我們,我們不敢了。”人高馬大的漢子縮著脖子,藏在自家媳婦後退,縮成鵪鶉。
這時候要敢於認慫。
“哼!”裡正瞥向高家那群人道,“高老三,既然是你家做的,那就該你家來賠!”
“一,按照明年收成跟上年的比較後的損失,補足。二,你在種秧之前恢復原狀,包括田坎修補好,水田裡的水重新補上。”
“選吧!”
“裡正!我家豆子呢!”那婦人繼續。
“至於豆子,現在都在發芽了,那就將豆子收成後的損失折成銀子。”
“可行?高老三?”
高老三踹了一腳張小芽,瘋笑道:“行啊,怎麽不行。”
“我媳婦我就先帶回去了。”
看他這麽乾脆,眾人倒是有些懵:這麽好說話?
葉忍冬看他的臉色隻覺得恐怖。埋首進程郎玉懷裡等人出了棚子。
“好了,人走了。”程郎玉捏著葉忍冬脖子。
“相公,他不對勁兒。”葉忍冬看著人走遠的背影。
“嗯,憋久了的男人總有問題。”
“什麽?”葉忍冬仰頭。
“沒什麽,咱麽不管別人那麽多。天晚了,咱該回了。”
接了程韶兩個回家,一行人走到斜坡時天黑透了。
在葉忍冬第二次差點摔倒時,葉忍冬被自家相公橫抱起來。
“你倆牽著。”程郎玉對後邊小的道。
衣擺一墜,程郎玉拖家帶口進屋。
升了燭火,葉忍冬忙著做飯。邊燒火邊想,那兩口子少不得互打。
“想什麽呢,夫郎?”
“相公,會鬧出人命嗎?”葉忍冬擰眉道。
程郎玉抓過嫩手玩兒。“不會,高老三沒膽子。”
“再說,張小芽手段心眼多著呢,高老三都不一定弄得過。”
葉忍冬鼓鼓腮幫子。
“不過,若是那折耳根夫郎想種,也無不可。”
葉忍冬搖頭:“不劃算,咱們明兒去山上找草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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