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秀的腳步很輕,他們站在門前又有些過於忘我,林秀秀站了很久,紀嬤嬤才發現。
林秀秀不好意思地直起腰背,朝他們笑了笑。
祁知年抬頭看她,往常最有禮貌的他,此時卻是忘記與林秀秀打招呼,他的眼神哭得已經有點呆滯。
林秀秀已不覺得奇怪,再朝他們笑笑,便打算離開。
紀嬤嬤往前一步:“這是秀秀姑娘吧?”
“是,大娘你好,我們住薑小哥家隔壁。”
紀嬤嬤走到她面前,笑得很溫婉:“我們小郎君多虧你與你娘親的照顧了。”
“不,不——”林秀秀擺擺手,“我們也沒有做什麽。”
“姑娘的善心我們都會銘記在心的。”紀嬤嬤身上沒帶多少東西,此時也不是感謝的時候,往後他們自會好好感謝。
林秀秀笑得更不好意思,說自己要去買東西,便先走了,經過門口時,祁知年還是沒有看她。
林秀秀已經一點也不難過,她露出釋然的笑容,輕快地往巷口走去。
林秀秀常去買黃豆的那家在幾條巷子之外,但她自小在這裡長大,她知道如何抄近道過去。
從巷子出來後,她便立即走向斜對過的另一條巷子,剛進去,卻發現巷口停了輛馬車,幾乎擋住整條路,不過此處本來就很少有人走,林秀秀倒也沒有生氣。
見她過不去,車夫雖沒說話,卻也立即將馬車往前趕了趕,給她騰出條道來。
“多謝!”林秀秀謝完,便斜著身子從車旁走過。
驚雷後的春雨下得斷斷續續的,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又有雨落下,恰是林秀秀經過馬車車窗的瞬間,有風起,林秀秀瞥到馬車中還坐著一人。
陰天,巷子裡本就比較晦暗,馬車中便更加黯淡。
偏偏那人側面的輪廓清晰無比,林秀秀就瞥了這麽一眼,也堪稱是驚鴻一瞥。
都已走過,她還不自覺地回頭看了眼,總覺得那人好生熟悉,她卻想不起來,轉而又笑,看這馬車與那人氣勢,怎麽可能會是她認識的人呀!
大約是長得好看的人都令人難忘的緣故吧。
已經有人家門口掛上燈籠,天徹底黑了,紀嬤嬤她們也總算是從巷子中出來,走到路口,她們上了國公府的馬車回家。
“郎君,她們走了。”車夫告訴祁淮。
良久之後,車內傳來低沉的一句:“走吧。”
“是。”
逼仄的小巷裡,馬車晃晃悠悠地駛在青石板路上,夜雨開始下,“滴滴答答”地落在車身,祁淮的思緒化作一片海,祁知年方才面上的絕望、愧疚、無措、慌亂等等所有情緒也化成雨點,一點一滴、紛紛雜雜地落在海面上。
他看似平靜,實際心潮早已難平。
哪怕他已在此處坐了這麽久。
他不由開口:“停車。”
車夫立即勒住韁繩,外面的雨依舊在“滴答滴答”,他心中的雨已經越下越大,整片海仿佛已經全部變成祁知年的眼淚,海水卷起浪,一層高過一層,眼看就要將岸邊的他吞沒。
他伸手,想要推開馬車的門,卻又頓住。
其實那天發現靜平郡主與祁知年之間的異樣時,他就已猜到祁知年的真正身份。
但是他竟然自欺欺人了這麽久,甚至解決完該解決的事情就立即下山,幫祁知年辦了新的文書,用了新的姓名,好像這樣就能迅速將祁知年變成另一個人一樣。
祁知年也不會把他當做是什麽見了鬼的父親。
是的,知道祁知年是誰後,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原來祁知年的乖巧體貼與小心翼翼,甚至是崇拜的眼神,只是因為把他當做父親罷了。
虧他自以為是這麽久。
他自嘲而笑,嘲笑自己。
太可笑了。
現在下車,走回去,又能做什麽?
與祁知年要說些什麽?
說“沒關系,我並不怪你”?
祁淮也只會嘲弄自己,因為他失去了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冷靜,做了一些再可笑不過的事,與祁知年沒有一點的關系。
說完以後呢?
繼續做所謂的“父子”?
他心中“哈、哈、哈”地大笑三聲。
沒有以後了。
趨利避害,他本質就是這麽一個殘酷、沒有任何同理心且無趣到極致的人。
祁知年是他此生目前為止遇到最大且唯一的危險。
必須避開。
祁淮收回手,坐回,聲音更為低沉:“走。”
*
作者有話要說:
遭遇人生重大滑鐵盧的國公爺。
周末,加更一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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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最難是相思
那日驚雷後,京都的天連著陰了好幾天,春雨綿綿地下著,一直沒有停的時候。
祁知年的心也一直靜不下來,每天都在心神不寧。
范嬤嬤看在眼裡也很著急,她猜測是祁淮已知道祁知年的身份,她見祁知年這般,開始也跟著後怕,就怕祁淮是生氣了,怕他們小郎君要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