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欽笑笑:“彼此彼此,聽前幾天說牧家老太太重病,牧星和劄華去五台山祈福了?”
“是的,祈福到一半,兩人神秘消失,我們回去一查,帶著旅遊護照跑A國去了。”張同志一攤手,“好家夥,跑得比兔子還快。”
卿欽看他輕松的樣子,知道事情解決的很快:“外面也不是那麽好混的。”
“就是,”張同志哼笑一聲,“A國人和我們談判著談判著,乾脆把在逃兩個經濟犯當做砝碼拋出來了,沒呆兩天就遣送回國。”
他這段時間是春風得意,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看幫了他們一個大忙的卿欽更是笑容和藹:“這件事情忙了這麽久,總算是塵埃落定。花和資產管理公司大概會接受全權委托,處理後續事宜,首富那邊也有意吃下一部分,你們七寶是個什麽想法?”
卿欽行雲流水地泡著茶:“食品方面他們那裡確實有幾家不錯的公司,最好是可以把上下遊產業全部合一合,不要拆開零賣。好歹也是他們家精心構築的產業整合效果,一旦拆開來,降價的厲害。”
說歸說,卿欽本身對於這樣做不抱太大希望:“話是這樣說,牧系有太多的違規操作,背後又有一個盤根錯節的關系網絡。接近1000家的企業,以及與他們整合在一起的金融機構,想要精準拆分,不升級原來產業整合的效果,難度有點大,讓我動手也沒有什麽把握。”
“您完全可以放心,”張同志笑了,“解鈴還需系鈴人,總沒有人比牧星更合適乾這件事了吧?”
卿欽看著在杯底舒卷的綠茶:“他同意了?”
“說來也很奇怪,”張同志隨口說起八卦,“我們還沒想到用他這把刀,牧星自己提出來要幫我們整理這個爛攤子。不求名聲,不求減刑,也不求重掌牧系,也許是良心發現。”
“資本家沒有良心,”卿欽皺眉,“不過,也有可能隻是單純為了牧氏吧。其他人可能很難理解,對於一手塑造這個企業血骨精神的人來講,企業對他的意義已經遠遠超乎了事業聲名,非要說的話,企業就是自己的半身。”
與其說這是點評,不如說更像是一場自我剖析。
卿欽也在脫口而出之後失笑,那他和七寶也算得上是相愛相殺。
不過還是有一點需要提醒:“牧星太過偏執,他提出整改方案不見得是最合適的。我倒是覺得劄華提出的意見可能會更客觀。”
原本大多數人對於牧星的投誠持懷疑態度,張同志也透透氣:“那是自然,牧星會先拿出一個方案來,之後我們組一個牧氏處理小組,開個會審核方案,到時候還請您務必到場。”
卿欽應允。
這場會很快就開起來了。
牧星幾乎是不眠不休日以繼夜。在一周之內,他手寫出了厚厚一疊解決方案。
在會議室裡露面的時候,這位商場上的梟雄已經滿頭銀發,整個人瘦了一圈,唯有一雙眼裡還燃燒著殉道者般的火焰。
卿欽看著他這樣,就已經在心裡歎息——這場會議的結果是可以預見的。
牧星站在台前,沉默地一鞠躬,接著側過身,對著投影屏幕,開始講解起自己的解決方案。
方案概括起來,就是向牧氏大量注資,重新調整產業,剝離比較壞的資本,然後可以盤活整個公司。
這條思路和他之前的所作所為完全一致,也是牧系瘋狂擴張把一個又一個公司搬到自己的戰車上不斷攫取資金,甚至想要覬覦卿氏和七寶的原因所在。
等到講述完畢之後,牧星喘著氣,喝了一口水,滿懷期待地看著面前的所有人。
不可否認,他的演講充滿激情和力度,隻是在座的各位心裡已經有了判斷。
卿欽在心裡長歎一聲:頑固不化。
在一片寂靜之中,他率先開口:“我反對這個方案,從一開始,牧系的整合理論就是失敗的道路,就算有這一次的注資,也隻不過是治標不治本,問題隻會不斷的發生。”
有了他率先開口,其他人紛紛跟進:
“這隻是緩解症狀的綏靖政策,我反對。”
“這個方案接盤所需要的花費太多不合適。”
“我們已經和好幾家談判過,這個思路肯定不行。”
牧星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所有人,隻感覺反對聲從四面八方襲來,抨擊著他堅定了半輩子的理論。
有什麽東西在他的心底徹底碎裂了,等牧星被工作人員帶下去的時候,一代梟雄雙目無神,頹敗地走向末路。
同樣受邀拿出方案的劄華與他擦肩而過,久久駐足,終於狠下心背過身去,進入會議室之中。
這一場會議開了很長時間,等到終於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
卿欽接受了不知道多少句奉承,總算是走出會場,松了一口氣。
這一場圍剿之後,時間已經到了冬天,京都的初雪來臨,細細碎碎的小雪地落下來,落到發間,落到肩頭。
他仰頭看著燈光下飛舞的雪籽,正入迷的時候,已經有人為他撐起一把傘,披上一件外套,溫熱的呼吸吞吐在耳畔:“在想什麽呢?”
“想你什麽時候過來。”卿欽回頭看見樓泉,真正放松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