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起來打水擦拭了一遍汗濕的身子,換了身乾淨的衣服,才往外走——估計仆人已經把午膳送來了。
說起來,毓秀最大的優點莫過於此,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影響他吃飯,他一直認為人要吃飽了才有力氣解決接下來的問題。
當然,用懷善的話來說,就是傻人有傻福了……
路過懸掛著紅燈籠的小屋時,毓秀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只見那棟小屋依然被鐵鏈纏繞,門窗都被釘死了。
也不知道邪神怎麽樣了。
毓秀一邊想著一邊朝木門走去,送膳食的仆人果然已經來過了,但是他們沒有膽子進來,便把早膳和午膳挨著放在木門前的空地上。
早膳已經涼透了,午膳還有余溫,顯然是剛放下沒多久。
毓秀把早膳全部放進裝著午膳的托盤裡,端起托盤往回走。
又路過那棟懸掛著紅燈籠的小屋時,毓秀沒再朝那邊看,卻冷不丁聽見一道喊聲:“小和尚。”
毓秀腳步一個趔趄,差點表演上平地摔,還好他及時穩住了身形。
轉頭看去,只見剛才還空無一人的回廊上站著一抹雪白的身影,他臉上仍舊戴著那個白色面具,對毓秀招了招手:“過來。”
毓秀:“……”
他不想過去,他還要回去吃飯呢,可是邪神都發話了,想不想都由不得他。
他掙扎了一會兒,才磨磨蹭蹭地端著托盤走過去。
此時已是午後,卻正是一天中陽光最強烈的時候,燦黃的光線落下,邪神巧妙地避開了那些光線,站在陰影的一處。
昨天離得近,加上正值黃昏,毓秀沒能好好打量邪神的身量,這會兒才注意到邪神很高、偏瘦,但他脖子很長,脖頸線十分優美。
只是面具把邪神的臉遮擋得嚴嚴實實,看不見邪神的長相。
毓秀走到回廊下面,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大人。
邪神道:“起得這麽晚,飯菜都涼了。”
毓秀:“……”
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邪神怎麽會對他說這麽接地氣的話呢?竟然還關心他的飯菜有沒有涼!
可能是陽光太強烈了,毓秀感覺眼前一陣陣地發暈。
邪神對他懵逼的表情視而不見,接著道:“就在這裡吃吧,等下那些人來收拾碗筷,免得來回走。”
如果不是邪神說話的口吻太溫和,毓秀真的會被這些話嚇得哇的一聲哭出來。
但退一步講,就算邪神說話的口吻很溫和,可說出來的話還是很嚇人啊。
最讓毓秀絕望的是,他連拒絕的余地都沒有,他端著托盤東張西望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自己該在哪裡用膳。
半晌,毓秀見邪神還站在原地,他聲如蚊呐地問:“大人,我可以坐在回廊上嗎?”
邪神道:“可以。”
毓秀坐到回廊上,把裝得滿滿當當的托盤放在身旁,剛端起碗筷,就感覺眼前光線一晃——邪神坐到了他對面。
毓秀端著碗筷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下,他盡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小聲問:“大人需要用膳嗎?”
邪神偏頭看他:“我吃過了。”
毓秀哦了一聲,心想自己不是問的廢話嗎?仆人每天都在換新鮮的貢品,邪神自然不缺這點吃的。
結果他剛這麽想完,邪神下一句便道:“那晚你引來的妖怪,還沒消化乾淨。”
毓秀:“……”
他僵硬許久,呐呐說了聲抱歉。
“無妨。”邪神道,“吃吧。”
隨後,邪神再也沒有出聲,他稍微往後靠了靠,雙手隨意撐在身後,始終安安靜靜地看著小屋前方的貢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期間,一直有流動的黑氣在邪神周身繚繞,張牙舞爪,仿佛有生命力一般。
毓秀還注意到,邪神沒有穿鞋,蒼白的腳踝上套著看起來非常沉重的腳鏈。
難怪他之前幾次聽見鐵鏈晃動的聲音,原來是邪神走路時腳鏈碰撞發出的聲音。
可是邪神腳上怎麽會有腳鏈?這明明是束縛罪犯時才用的東西……
毓秀悄悄看了眼身後纏繞滿整個小屋的鐵鏈和貼滿整個回廊的符紙,到底不敢再想下去。
沒等毓秀用完膳,邪神像是再也控制不住周身縈繞的黑氣,猛然化作黑霧回到了身後的小屋裡。
昨天的毓秀被邪神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夠嗆,今天再經歷相同的情況,已經知道內情的他頓時愧疚極了。
他沒想到吃掉那隻妖怪會給邪神帶來這麽大的影響,而且那隻妖怪還是他引來的。
也就是說,邪神變成這樣,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歸咎於他。
但愧疚歸愧疚,他可不敢作死地上前敲門關心邪神有沒有事。
毓秀趕緊把剩下的飯菜吃完,收拾好碗筷後走下回廊。
其實院裡的血腥味已經消散很多了,但由於那股血腥味本來就濃,也沒人處理這個問題,當毓秀走下回廊時,依然能嗅到那股難聞的味道。
他屏著呼吸飛快走到木門前,等了沒多久,就等到前來拿托盤碗筷的兩個年輕仆人。
他問:“我可以出去走走嗎?”
一個仆人道:“當然可以,小師父。”
毓秀想找一些能當做空氣清新劑使用的東西,覆蓋一下院裡的血腥味,但他把這個想法告訴給兩個仆人後,他們也直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