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娘臉上的表情很平淡,看不出有什麽情緒,他一直盯著車子消失的方向,半晌才慢吞吞地把視線轉到毓秀身上。
“小胖子這是再也不回來了吧?”翁娘問。
“有可能。”毓秀說,但很快話題一轉,“如果我們找到了一個適合定居的新地方,我們可以隨時去找他玩。”
翁娘眼前一亮:“真的?”
毓秀笑道:“真的。”
翁娘立即順著杆子往上爬:“我看東北就不錯,比這裡冷多了,每逢冬天必下大雪,我們找個沒那麽繁華的小城市,既方便出行,又方便居住。”
翁娘越說越激動,同時不忘撿重點,“這裡的冬天太短了,積雪融得快,要看雪還要去山上才行,夏天又那麽長,都快把江恩臨熱化了,不說我,就說江恩臨也不太適合住在這個地方。”
不得不說,翁娘確實說到點上了。
每年夏天都是江恩臨最難熬的時候,盡管他們家裡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開著空調,可治標不治本,江恩臨身為雪怪,還是得住在經常下雪的地方。
毓秀還記得去年有天晚上,天氣燥熱難耐,可村裡突然停電了,他隻好讓江恩臨泡進水缸裡。
誰知第二天早上,江恩臨直接化在了水缸裡,他身上的睡衣全打濕了,也在水缸裡泡著。
直到現在,想起那件事來,毓秀仍舊感到非常心疼。
於是從這天起,毓秀便一直在思考搬家的可行性。
隨著時間的流逝,村裡剩下的人也逐漸往外搬,不過幾年時間,村裡只剩下包括毓秀家和村長家在內的六七戶人家了。
後來村長接到上面的通知,說是政府發下來一些補貼,只要他們都搬到鎮上,就能在政府的資助下重新建房。
村長心動極了,立即展開了勸說工作。
村長最後勸到毓秀這裡,今年的毓秀已經有三十四歲了,也到了成家的年紀,可呆在這村裡連個說媒的人都沒有,只有搬去鎮上才能遇到心儀的姑娘。
而且三十四歲已經是大齡了,再往後走就是四十歲了,即便毓秀長得好看且有點小錢又怎麽樣?現在那些姑娘的眼光可挑著呢。
村長嘰裡呱啦就是一大堆話。
三十四歲的大齡光棍毓秀坐在他面前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還走了約莫半個小時的神,等到他說得差不多了,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村長,你不用勸我了,我已經決定好要搬家了。”
“這麽快?”村長說,“虧我剛才說那麽多呢,你什麽時候決定好的?”
毓秀幽幽道:“剛才。”
村長:“……”
為了盡快落實上面發布下來的搬家任務,村長自告奮勇地幫村民們搬家,反正村裡只有他一個人買了車,到時候搬家還是得用他的車。
剩下的人都是在村裡生活了幾十年的老人,積攢了一輩子的家當,一輛車要來來回回地裝上幾趟才能把東西搬完。
毓秀倒不急,讓村長先幫那些人搬家,他則趁著這段時間帶江恩臨去山上呆了幾天。
他把家裡養的雞全部放回山上了,看著那些在他家下了幾年蛋的雞撲騰著翅膀爭先恐後地鑽入叢林,他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些年也是苦了那些雞了。
其實要不是家裡養的雞太多了,吃了十幾年都吃膩了,估計這會兒剛才放生的那些雞都在他家鍋裡燉著呢。
以前他很害怕那些雞的秘密曝光,這下好了,雞沒了,他再也不用害怕被人發現什麽了。
春天的山上到處呈現出生機勃勃的綠,陽光被抽了芽的樹枝切得細碎,化作星光點點地落在江恩臨的臉上和身上。
許是山上比山下涼快,一路走來,江恩臨的狀態也在慢慢好轉。
江恩臨被陽光刺得閉了閉眼,他微微蹙著眉,看起來有些焦躁,然而當毓秀的手輕輕拉住他的手時,他眉眼間的煩悶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毓秀熟練地和江恩臨十指相扣。
腳下有落枝,踩上去劈裡啪啦的作響。
他拉著江恩臨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回頭能看見深淺不一的綠和細碎的光,以及江恩臨那張在光影中沉浮的精致面孔。
江恩臨比他更沒有目的,他往哪邊走,江恩臨就往哪邊走。
毓秀的目光在江恩臨長了一些的頭髮上停留片刻,伸手替江恩臨將垂落在額前的頭髮捋到耳後。
“我們下周就要走了,可能不會再回來了。”毓秀摸了摸他冰涼的臉,歎了口氣,“你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我本想就在這裡住一輩子,但翁娘說得沒錯,說不定東北那邊的環境對你更友好。”
江恩臨抓住毓秀的手,側過臉在他的手心上親了親,說:“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毓秀笑得眯起眼,情不自禁地湊上去吻住江恩臨的唇。
村民們搬家的這段時間,村裡又小小的熱鬧上了一回,等到那些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毓秀才帶著江恩臨下山。
而江恩臨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下山的第二天早上,村長便開車來幫他搬家了。
毓秀沒有收拾多余的東西,隻拉了一個不大的行李箱,懷裡抱著一個古風古色的壇子,他清清爽爽地往門前一站,和前段時間的搬家大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村長下了車,詫異地走向毓秀:“你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