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休息。”仲墨州溫聲道了這麽一句話後,兩指並攏凝聚出靈力,剛要同之前幾次那般注入少年的眉心,讓其陷入沉睡中。
方塵棲便就把醉酒後紅撲撲的半張臉,從被子裡悄悄探出來一點,眨巴眨巴著小獸般靈動的眼睛,軟乎乎地問道:“大魔頭,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回去呀?”
明明戰事已經結束了,仲墨州在朝中安排的事宜也差不多了,就等將他擇選的那位適合的六皇子送上王座,培養成一代明君。
讓大將軍賀南旭以後都沒有再需要顧慮的事,然後功成身退解甲歸田,與小鳳凰慕離一起閑雲野鶴遠離朝堂。
可為什麽當初都商量計劃好的,且仲墨州早已要做到最後了,卻遲遲不肯再推動下一步進程?
這些日子他日日去六皇子那裡有時甚至還與其徹夜長談,談得晚了便直接歇在那兒了。
一想到仲墨州可是魔界魔君,而他們魔族民風最是開放。無論是男女之間,還是同性之間通通葷素不忌。
小狐狸心中突然閃過一道驚駭世俗的想法,仲墨州……仲墨州他看上了那什麽六皇子,舍不得離開了吧?!
面對小狐狸醉酒後唧噥的胡言亂語,仲墨州根本聽不清他到底說了什麽,隻隱約分辨出一點:小狐狸想回家了。
魔君似是微微歎了一口氣,低垂下眼簾深深地凝視著眼前的這個醉酒少年。
他俯身攏過方塵棲散落在額際的青絲,聲音微有些低啞道:“還不到時候。”
小狐狸尚還在自我腦補的震驚中沒回過神來,於是歪著頭,傻乎乎地問道:“那什麽時候才是到‘時候’啊?”
他想回家了,想回到現實世界。這裡的人他都不熟,世界也不是他原本的世界。
他的家是在銘劍派,他有疼他的師兄弟姐妹們,有對他很好的師叔師伯們,還有平日裡雖不著四六但關鍵時刻卻很靠譜的師父。
那些都是他的家人,他想他們了……
聽著少年軟軟儒儒地訴說著他的“思鄉之情”,仲墨州眼底眸光微微晃動了一下,而後似是輕歎了一口氣,允下誰一個承諾般,低聲開口道:“快了。”
很快,就都結束了。
*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方塵棲才悠悠蘇醒了過來。
少年就跟小狐狸一樣在被窩伸了一個懶腰,打了個小小的哈欠,而後才裹著被子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揉了一下還有些睡意朦朧的眼睛。
沒有難受沒有不適,更沒有宿醉後的頭疼。
好像昨晚偷喝仲墨州放在酒窖的酒,上房揭瓦撒酒瘋還從房梁上一把掉下來的不是他一般。
什麽都忘了,更不記得昨晚他昨晚拉著仲墨州的袖子,得到了他怎樣的一個承諾。
方塵棲看著窗外的日光,隻覺得現在這個時辰大魔頭仲墨州必然早就不在將軍府了。
而床頭邊還放著一隻倒好了水的杯子,一伸手便可夠到。
宿醉後醒來的人,必然是會口乾舌燥的。
見識過方塵棲幾回醉酒後的大魔頭,還當真算是有心了。
少年拿起杯子,捧在手心一口就喝了一大半水。
然後又賴了一會兒床才徹底清醒,推開.房門走出去。
簡單地用過膳本打算出府,結果剛走到門口,府中老管家看到他急急地跑了過來,喊道:“慕小少爺慕小少爺!等一下……”
方塵棲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管家這是在叫他,而後才想起來自己頂的是小鳳凰慕離的身份,於是停下來轉過身問道:“嗯,老管家怎麽了?”
“哦,是這樣的……將軍這幾日隨王上大臣們去秋山狩獵了,有一段時間不回來了,他讓我代為轉告您一聲。”
“秋山狩獵?”方塵棲想了一會兒,從小鳳凰的記憶裡找到關於秋山狩獵這一環節的記憶點。
秋山狩獵是樓錫每年一度的秋獵比試,所有皇子皇孫王公貴臣都會參與此次狩獵。
屆時秋山將會全面封閉,而賀南旭所負責的就是確保整個狩獵圍場的安危。
當時樓錫王之所以讓賀南旭負責這一塊,也是為了測試他的忠心。
若賀南旭稍有異心表現出與常日裡不同的狀態,王上便會立即借題發揮,以賀南旭借維護狩獵圍場安危之名,將整個秋山控制在手欲意謀反之罪,把其打入牢籠。
只不過當時的賀大將軍一顆赤誠之心忠心耿耿絕無謀反之意,所以針對他的試探與布局並未起任何作用。
但如今賀南旭的皮囊下,住著的卻是向來以狠辣之心著稱的魔君仲墨州。
不管時間是否對不對得上,但自古人心最是難測。誰知道那猜忌多疑的樓錫王會不會依舊不肯對賀南旭放下戒備與防心,而要愚蠢地去設下計謀試探仲墨州的野心與忠臣,怕是最後反而會朝著不可預估的結局走去了……
方塵棲瞬間隻感到一陣頭痛,恍惚間他隻覺得自己好像想起了什麽,想起昨晚他醉酒之下拉住了仲墨州的手,難過地說起自己想回去了,想回到現實世界,問大魔頭什麽時候可以結束這裡的一切事物然後離開?
當時仲墨州好像回復的是,快了。
他是什麽意思?所以他真的是打算順水推舟將計就計,在這秋山狩獵中發動兵變徹底反了,將樓錫王推下王座嗎?
若他真是這樣做的話,那賀南旭不就真的被坐實了狼子野心的罵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