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放需要一個人幫忙報警。
司輕揉腦袋,神色發沉。
事態並沒有轉好,周媽這之後拜托了很多人,但大家都聯絡不上黎放他媽。
周末兩天過去,司輕又去上學了,黎放的座位徹底空了下來。
班主任把黎放桌兜裡的試卷和草稿紙以及教科書全都扔了,司輕急了一下,班主任就告訴他,是黎放他媽說不需要了,可以全部扔掉。
班主任說:“反正也用不到了。”
於是東西全都沒了,黎放這個人很突然地就消失了。
下課的時候同學打鬧,黎放那張空桌子被人坐過被人撞過,沒人坐在那裡,它很輕易地就歪七扭八地來回倒,伴著許多人嘻嘻哈哈的大笑聲。
司輕轉著筆,總一個不注意,筆就飛了出去。
再也沒人跟他一起走上學放學的路了。
司輕突然感覺生活轟的就空了一半下來。他晚上躺在床上想明天,覺得沒什麽意思。
以往他會計劃明天吃什麽,今天晚上家裡出了什麽事,周媽給那群孩子看的是貓和老鼠還是小豬佩奇,孤兒院也開了漂亮的野花……很多很多,他每天晚上臨睡前都會在腦袋裡編排一下這些事,等明兒一早起來,就說給那個在路口等他,或者他等的人聽。
但沒有人會在那個路口等他了。
人大約真的是失去才方知珍惜的生物。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轉眼過去了兩個星期,黎放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司輕飯都不怎麽吃了,茶不思飯不想的。有次放學路上,他繞了個遠路,走到畢業了的小學。他越過柵欄看裡面,見到學校路邊的白色野花開得還是很漂亮。
孤兒院有個火爐,周媽挺愛這種複古風的,就在大堂裡安了一個。
又是一個夜晚。司輕坐在懶人沙發上,對著火爐憂鬱了。
孤兒院的小孩在他後面打鬧,他們今天玩皮球堆積木,以往司輕都會高高興興地參加,他一點兒不嫌棄這些幼稚。
但他現在沒心情,熱鬧和他沒有關系。
有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捧著個粉色兔子走了過來,問:“輕輕哥哥,你這幾天怎麽了?和失戀了一樣。”
司輕話都懶得說了:“嗯。”
“你喜歡的女孩子討厭你了嗎?”
“嗯。”
“輕輕哥哥好敷衍,”小姑娘把粉兔子放到他懷裡,“這個給你。”
司輕低頭。
粉色兔子軟趴趴坐在他膝上,朝著他笑。
“我每次抱這個都會開心,哥哥要開心起來。”小姑娘說,“周媽媽說,真的喜歡我們的人是不會讓我們傷心的,那個女孩子一定不喜歡輕輕哥哥,哥哥不要喜歡她了,她是壞人。”
司輕無奈地笑起來。
他揉了一把小姑娘毛茸茸的腦袋,說謝謝。
見他笑了,小姑娘便也跟著笑了起來,說了聲不客氣,問他要不要玩積木,說會心情好一點。
司輕說:“我先不了,改天肯定陪你玩,你先去跟別人玩吧。”
小姑娘唔了一聲:“那你快點心情好起來呀,我想跟你一起造城堡。”
“好,我改天就跟你一起造城堡。”
小姑娘用力點點頭,使勁地“嗯”了一聲,回頭蹦蹦跳跳轉頭走了,去堆積木玩。
司輕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粉色兔子,笑了一下,又歎了口氣。
黎放……可能只是現在不方便吧。
如果條件允許,他一點會想盡辦法聯系他的。
時間晃晃悠悠到了八點半,孤兒院秉承小孩兒要早睡的原則,八點二十的時候,小孩子們就被趕回了各自的房間,洗漱上床睡覺。
司輕沒急著回屋睡,十四歲的半成年人的夜生活還是比較富裕的。
他比較想對著火爐再憂鬱一會兒。
孤兒院漸漸安靜下來,時間到了十一點鍾,四周安靜得只聽得到火爐裡的火在燒。
“你又把飯剩下了啊。”
周媽走了過來。她抱著雙臂,揉司輕的腦袋,說:“才吃那麽點,晚上不會餓得睡不著?”
司輕嘟囔:“有什麽嘛,真的不想吃。”
“你都低氣壓好幾天了,打起點精神來。”周媽說,“我這邊還是沒法聯系上……也不知道他媽在幹什麽,這都快半個月了,也不接電話。”
“能報警嗎?”
“警察不會管的吧。你怎麽了,都問我四五遍能不能報警了。”
“不知道,就覺得必須報警。”司輕說,“我說不出來,就是有這種感覺……我也知道警察不會管這種小事。”
這是種很奇怪的感覺,司輕心裡不舒服,有個無形的聲音對他說快去報警快去報警,一聲一聲壓得他難受。
但又沒什麽報警的理由,黎放被他媽強拉著轉學了而已。
司輕看著火爐悵然,捏了捏手上的粉兔子。
周媽說:“薇寧把兔子給你了呀?那小姑娘真是喜歡你。”
“哈哈,”司輕乾笑兩聲,“她說我像失戀了。”
周媽噗嗤一聲笑了:“確實像。行啦,十一點多了,差不多睡覺去啊,明天你還……”
手機在司輕的兜裡嗡嗡震動起來。
司輕把手機拿出來一看,上面是一個陌生電話。
“誰啊,這都十一點多了。”
周媽納悶了一下,又在瞬息間茅塞頓開,趕緊用力啪啪拍司輕的肩膀:“黎放!是不是黎放!肯定是他趁他媽睡著給你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