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凌晨一點時,一個女人被兩個警察帶進來了。
那是黎放他媽。
他媽臉色發白,看起來和司輕一樣恐懼,但他們恐懼著不同的東西。
警察將她帶進派出所裡,大約是從沒見過如此陣仗,她一進來便兩腿一軟,活活跪了下去。
“哎!”
警察嚇了一跳,想扶她起來,但她開始崩潰大哭,連連搖頭,怎麽都不肯起來。
“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可我沒有辦法啊,我哪有辦法啊!”她哭著喊,“他們說能值一百多萬!一百多萬!!我……我乾一輩子也沒有這麽多錢的!我真的還不上了!”
話已至此,在場的幾個警察都知道發生什麽了。
“……我靠,”一個警察難以置信,“你不會……不會吧?你是他媽啊???”
事實已經逐漸清晰,司輕大腦卻一片空白。
什麽?
怎麽回事?
女人跪在地上,聲音哽咽,斷斷續續。
“他們說……器官買賣……小孩兒能賣,取出來賣到國外……很多錢。”她說,“說犯法,但是能抵債……我就把他……我就讓他們……”
——把他帶走了。
她把他賣了。
司輕突然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他身子一歪,跟著兩腿一軟,跪坐了下去。
他呼吸不上來。
*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昨天都挺抓心撓肺的我就先發了~
器官買賣是犯法的,移植也要遵循本人或親屬意願,朋友們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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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 那年(已改) 黎放終究沒有和他一起長大。
“我也沒辦法的……我真的還不起錢了, 他們說這樣犯法,可是我真的……我真的沒有路了……”
“孩子可以再生,我還有生孩子的能力, 可是我沒有還債的能力了……他, 他沒跟我過過好日子, 可能他生下來就是給我還債的命啊……我把他生下來, 把他養這麽大,把他賣了換錢給我還債……也是我的選擇自由吧?”
司輕恨得滿眼通紅,撲上去要抓她, 破口大罵:“你他媽有病吧!!!”
周媽:“司輕!!”
周圍的警察趕緊把他拉住。
“什麽為了給你還債的, 誰生下來是為了給你還債的!!他欠你什麽了,他欠你們什麽了!?你自己的債關他什麽事!?他該上學的牧雨思!!他不是錢!他是人!!!”
“我本來還覺得你可憐,我說我沒有媽, 我跟他說你對你媽好點,我他媽後他媽大悔!!你他媽的有什麽資格當媽,你把他當什麽啊!?!”
“沒有辦法,沒有辦法你就把他賣了嗎, 沒有辦法你就把他交給他們嗎!?!他這一個月會怎麽樣他最後會怎麽樣他該多害怕你想過沒有!?!!”
“他不欠你!!他給你收拾家裡給你做飯,你天天說他這不是那不是,累的只有你嗎!?他也累!!他天天給你收拾你還要說他成績不好!!”
“是你欠他!!牧雨思!!!你他媽欠他!!!”
——後來罵了多久, 司輕有點記不得了。
人在盛怒之下腦子是白的,盛不住事兒。
反正他罵得嗓子都啞了,罵著罵著不知道怎麽了, 突然眼前黑了一下, 然後胸口悶痛起來, 頭也疼了, 意識飄飄忽忽地, 站都站不穩,話一下子卡在那兒了。
周媽趕緊把他扶走,警察也趕緊抓著黎放他媽走了,說去公安局。
有民警過來瞅了瞅司輕,跟周媽說沒事兒,低血糖了,估計是氣的。
警察給了司輕兩塊巧克力,讓他先吃了,說這個頂用。
“人一氣什麽症狀都有可能,去年有個大媽在這兒活活氣昏了。”警察說。
“跟他最近沒怎吃飯也有關系,”周媽憂心忡忡地問他們,“能不能找到那孩子在哪兒?我聽電話裡情況不妙啊。”
“在定位了,我們盡力。”警察拍拍周媽,“你們先回去吧,有消息了我們通知你。不用急,你們在這兒等著也沒用。”
周媽便帶著司輕回了孤兒院。
司輕丁點兒睡不著,躺都不想躺下,坐在床上開著窗戶,對著夜色吹風,就這麽吹了一晚上。
他緊咬著牙,握著雙手。
他那時想,黎放在幹什麽,他疼不疼。
他一定是疼的,於是司輕想他有多疼,越想越坐立難安。
他想,等黎放被救出來,他就跟周媽說,讓周媽把他領來孤兒院住,他知道周媽會答應的。到時候黎放就和他睡一起,他們睡一張床。這件事會成為黎放的心理陰影,他一定會在每個晚上做噩夢,司輕就抱著他睡,在他被噩夢驚醒的時候哄他。
他想得很好,他也很害怕。
他說黎放,你要沒事。
可事態不是他的想象。
第三天的清晨,警察把他和周媽叫來了。
民警的目光帶著令他不安的歉意。
“我們找到了他們的窩點,昨晚就組織了特種部隊,搗毀了這個器官買賣的非法組織……但還是,晚了一步。”
“他前天給你打電話的時候被發現,惹怒了那些人,第二天早上,就被拖上了手術台。”
“對不起啊,小孩。”民警說,“他死了,你太小了,我不能帶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