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突然劈哢一聲, 有人聲艱難不甘地從雪花電流聲中探出頭來。
“我不……我……婚, 悔……孩子!”
女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著話, 話語被電流聲夾得刺耳難聞。電視上的畫面也漸漸斷斷續續地有了影像, 畫面夾雜在雪花的亂碼之間。
刺啦啦的電流聲和電視屏幕上滿片的雪花漸漸退去,黑白的畫面躍然在屏幕上。
畫面裡,正是他們所在的這個房間。
有個男人坐在床頭, 端著飯碗, 吃著一桌子的飯菜。
而在床邊,一個長發女人手叉著腰,肚子高高隆起, 氣喘籲籲地面對著男人,背對著他們。
“……我嫁給你,真是後悔!”女人罵道,“你當時說得好聽, 什麽你是村長,嫁給你少不了吃少不了穿,屁!!”
“天天屋門也不出, 家裡就那一畝三分地,你種個菜還能種死一半!下雨天叫你出去看看別把菜澆死,你懶得去!菜就那麽活活澆死了你還抱怨怎麽就死了, 那麽大雨能不死嗎!?最後都是我大著肚子去下地, 我大著肚子去!!”
“你呢!?你在家裡癱在椅子上看電視, 我晚上回來還要收拾家裡給你洗衣服, 你還挑三揀四地說我乾得不好!?你是不是有病啊你, 你有病吧!!!”
“洗衣服你也懶得去洗澡你也懶得去,床上都快讓你躺臭了!臭得都要出蛆了!!!我都懷孕了,生孩子怎麽辦!?懶得生能憋回去嗎!?!”
“那不是你的事嘛。”男人嚼著飯菜悶聲說。
女人愣了一下,又撲哧一聲,被氣笑了。
“我的事……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孩子嗎!?!”
“可是肚子是你的肚子啊。”男人說,“那不就是你的事嗎,關我什麽事呀。”
女人終於忍無可忍,大罵了一聲“我草.你.媽”,怒怒走了過去,瘋了似的大叫著,把桌子上的東西都打翻到了地上,又一把掀翻了桌子。
飯菜倒了一地。
女人看向男人,整個人氣喘籲籲地發抖。
男人看著她,默了片刻,垂下眼簾來,下了床去,撿起地上的飯碗,又撿了兩坨還算乾淨的飯,拿起一盤子菜,撿了些還能吃的菜放進盤子裡。
他把飯菜重新端回到炕上,往嘴裡扒了幾口沾了塵土的飯。
男人甚至被掀了飯桌都不會和她吵架。
……若是問起來,男人八成也只會說“懶得吵”。
女人要被活活氣昏了,她顫抖地抹了一把臉,深深吸了一口氣。
“別吃了……別吃了!!”她大罵起來,“你能不能別吃了啊!?你他媽的——”
女人正在盛怒之中,突然聲音一頓,身子也一僵,整個人像是突然被抽掉了發條的人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突如其來的僵硬讓電視裡外的人都怔住了。
男人終於停下了筷子,目光怪異地看向女人。
女人往後踉蹌了兩步,兩腿發抖,動作艱難地將腿往兩邊挪開了些。
有血滴滴答答地掉到她兩腿之間。
出血了!
女人往後連連退去,啪地撞到電視屏幕上,慢慢跪坐下來。
他們什麽都看不到了,只聽到女人痛苦的哀嚎和恐懼的呻.吟聲。
“洪玉濤……!!”女人撕扯著聲音嗚嗚啊啊地痛苦喊他,“大夫……去找大夫啊!!”
男人端著飯碗,傻愣愣地看著她。呆呆了片刻後,他說:“我們沒有大夫啊。”
“……去隔壁村找啊!!”
“我懶得去哎。”
“……”
“你這有什麽啊,生孩子不是都這個樣子嗎?”男人說,“沒關系啦,以前我家養狗,不管它也沒事,母狗自己會生小狗啦。你再疼會兒就自己出來了吧,不用做什麽啦,放著就行了。”
男人又端起飯碗來扒飯,夾了幾筷子菜塞進嘴裡。
女人笑了起來。
她笑得聲音顫抖,沙啞得不成樣,越笑聲音越乾澀,漸漸地,都不知她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了。
女人沒有再說了,她站了起來,晃晃悠悠地扶著自己的肚子,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出了門去。
男人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說,接著低頭吃菜。
屏幕突然滋啦啦地閃過幾下斷裂的雪花,滋啦啦的電流響了幾聲。
屏幕突然一暗,畫面上的男人一下子成了倒掛在搖椅上的人乾,司輕和黎放站在炕邊。
他們出現在了屏幕裡。
比這更恐怖的是,面色蒼白的紅衣女人就站在他們身後,露出黑白屏幕的低像素都掩不住的恐怖笑容。
司輕這次沒繃住,撲到了黎放懷裡:“我操!!!!!”
黎放接住了他,看向女人。
女人臉上掛著和屏幕裡一模一樣的笑容。黎放一看過來,她就咯咯笑了起來。
她收回目光,目視前方,悠悠邁出了腳步——不,她根本沒有腳步。
她是從床上飄下去的,一身大紅裙子飄飄,裙子以下什麽都沒有。
直到她靈體穿牆飄出門去,司輕才松了半口氣,放松了緊繃著的一身骨頭。
“……什麽東西,”他說,“她……她是韋玉雅吧?”
“是,”黎放說,“走啦,跟上去看看。”
“……要跟的嗎!?”
“跟啊,流程就差兩步了,這一步算在裡面的。”黎放低頭看他,“這個遊戲就是要和鬼同床共寢的,習慣點吧,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