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婷笑著說了句“不用緊張”就進入了今天的正題,她寥寥幾段話就在蔣雲書腦海裡種下了一個意識:白糖在旁邊,他會安撫你,所以不要怕。
心理谘詢師一般會引導受害者經歷三個階段———憤恨、悲傷和釋放,而完成這一整個流程,短只需要一個月,長則可達幾十年。
大多數有過創傷的成年人都會時感悲傷、孤獨和不適,悲傷的情緒是他們所熟悉的,而憤恨不是。他們常常試圖跳過自己的憤恨,盡可能快地進入悲傷的環節。
但這樣做是錯誤的,憤恨必須先於悲傷。
不過當然,強烈的情緒徹底分離開來是不可能的,憤恨裡含著悲傷,而悲傷裡也有憤恨的痕跡。但是就此種治療工作而言,它們代表著不同的治療階段。
在沈婷的引導下,蔣雲書對父母的不滿逐漸發泄出來,低沉的聲音含著不解的憤怒,“明明他們的父母都不是這樣教他們的,為什麽他們要這樣對我?工作永遠會比我優先,既然這樣,為什麽要把我生下來?”
白糖緊緊地握住alpha的手。
蔣雲書頓了下。
他的憤怒與悲傷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情緒越發地不穩定,“家裡會有一張表,上面排列著我做了什麽事會打幾次手掌心,足足一百多條,微不足道的事10次,小事20次,其他事情按照嚴重程度來50——200次。”
“在冰冷的、毫無人情味的房間裡,戒尺打在手心上,手心最疼,然後是大腦,再是心臟,最後是戒尺。”蔣雲書的眼淚猝不及防地掉了一顆下來,打在布料上,“連戒尺都會疼,可是他們不會。”
沈婷聽得心也有些堵,見alpha哭,便想著差不多到收尾了。大部分人來谘詢的第一次就是以哭來釋放,後期大部分都是比較平穩的談話。
突然,帶著顫音的一聲在安靜的谘詢室響起:“我也會疼的。”
沈婷看過去。
蔣雲書一直在苦苦壓製著自己鼻腔的酸意,他驀地抬起頭來,看到白糖眼眶通紅,抖著聲音說:“沒關系,我們才不需要他們疼,我來疼你就好了。”
白糖的一句話,讓蔣雲書的情緒徹底決堤,他不想讓外人看到他流淚的樣子,便用力地攬過白糖,將臉埋在omega瘦削的肩膀上。
從斷斷續續的哭腔到崩潰的大哭,三十年死死埋藏在心底下的委屈,在這一刻發泄了出來。
白糖心疼地一下又一下撫著alpha的後背,重複地說著:“是他們的錯,我們雲書可好了,是他們配不上”
在模糊的視線中,白糖看到沈婷對他揚起一抹鼓勵的微笑。
面前這對情侶感情很好。沈婷心想,omega看起來很依賴alpha,但許多細節表明,是這個omega牽動著alpha情緒的一絲一線啊。
十五分鍾後,alpha不願抬頭地一直埋著臉,沈婷琢磨著他的狀態,用語言慢慢地開導。
等蔣雲書的情緒平複下來已經過了半小時,沈婷說:“首先我們知道了,一切的源頭都源於你的父母,所以我們第一步要先克服面對父母時的恐懼,但因為蔣先生你說父母都不在世了,我們可以試試另一種方法———寫信。”
“主要涵蓋了四個點:1、這就是你曾經對我做的,2、這就是當時我的感受,3、它就是這樣影響了我的生活,4、這是我現在對你的要求。”
“那麽,我先出去,你們倆都冷靜一下,”沈婷看著互相埋著的兩人,覺得又好笑又安慰,連帶著她剛剛共情的壞情緒都好了些,“我們兩天后再見。”
白糖吸著鼻子抬起臉,他看到蔣雲書的外套上濕了一大塊,還有一些亮晶晶的鼻涕他心虛地用紙巾瘋狂擦著。
蔣雲書啞著嗓子:“你要不要先背過臉去。”
“為什麽?”白糖問。
蔣雲書還是不肯抬起頭:“丟人哭過之後不好看。”
白糖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你這是在說我嗎?”
蔣雲書歎了一口氣,認命地抬起臉,“你好看,我不好看。”
白糖看著alpha除了眼睛有些紅和英挺的臉上有些壓痕之外,其他壓根就沒變化,“騙人帥死了,而且為什麽你的眼睛不腫?”
蔣雲書收拾完自己後,抓住白糖的手固定,開始用紙巾狠狠擦著白糖外套的肩膀位置。
白糖愣了下,突然開始笑了起來,笑得腰都彎了,頭頂抵著alpha的胸口。又想到剛剛兩人像鵪鶉一樣縮著的畫面,笑容越發大,笑聲壓製不住。
他想,心理谘詢師肯定都覺得很無語。
蔣雲書本來面無表情的,最後抵不過白糖情緒的感染,跟著勾起嘴角來。
下午,猛烈的陽光一點一點地透進車內,白糖雙手無力地搭在膝蓋上,他望著車外逐漸熟悉起來的風景,心裡一陣雀躍。
因為他的身體恢復和他一定要堅決陪著蔣雲書的緣故,所以白糖也請了15天假。
兩人久違地搬回了那棟小別墅,連帶著江阮嘉一起。
花園裡的草長得很高了,足足到白糖的小腿。
黑糖一進門就像條出了獄的瘋牛,在草地上撒潑打滾,撞倒了好多東西。
只是蔣雲書沒想到的是,鐵門外堆了很多快遞,都是些非常大的包裹。
蔣雲書與快遞面面相覷:“?”
白糖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是我買的我做了很多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