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當然聽出了王隊長的話外之音,她情不自禁回憶起姚無闕繪聲繪色給她講述的:隊長遇上江桐的第一面就直接宣稱,自己死後的一切財產都無條件由江桐繼承。
“嗯這個嗎……”小文汗顏地刮刮臉頰,歎息道:“末世之中朝不保夕,誰又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如此困苦的條件下,小孩子本來就過得很艱難了,又何必再給他們強加那些壓力……”
王隊長不讚同地搖搖頭,卻也沒再強行灌輸些什麽。可兩隊人馬分道揚鑣時,王炎炎卻突然叫住了沈山梧,說是有話要同他單獨說,支走了王隊長和張筱文。
“我看到你了。”王炎炎板著個臉,怒氣衝衝地說,沈山梧本來還想著這小孩能和他談什麽,沒想到開頭就是這麽沒頭沒尾的話,他疑惑問:“哈?”
“你根本不是在罵那個小偷,你給了他一塊餅乾!”
“哦,你看到了這個啊。”沈山梧聳聳肩,他先前確實注意到王炎炎的視線若有若無的注視著他,不過沈山梧沒放在心上,他是有注意不讓別人看到自己給男孩食物,防的卻不是王炎炎這樣能飽腹的人。
“你為什麽要給那個壞孩子東西吃?”
“噓。”沈山梧趕緊讓他小點聲,“我正好多了塊餅乾,他離得近,又沒人看見,我就給他了。”
“可他是壞人。”
沈山梧被王炎炎義正言辭的語氣逗樂了,“壞人?有多壞?小偷小摸而已,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大事,他也是為了活下去。”
偷雞摸狗的事情沈山梧本人也沒少乾,關鍵後面那孩子還拐彎抹角地提醒他注意安全,身邊一定不要離開大人,可見本質算不上壞。
“你……”王炎炎說不過他,怒道:“總之他是壞人,你不應該同情他,你應該去憐憫其他真正的可憐人。”
“誰才是真正的可憐人?”沈山梧也收斂了嬉皮笑臉的表情,他沒想到竟然會被一個小孩子說教:“而且我不是憐憫,我只是正好多了一塊餅乾。”
他抬起眼睛,目光凌厲地看向王炎炎,“在現在這種年代,憐憫心是一個十分奢侈的東西,一不小心便會害人害己,如果沒有足夠的能力,勸你不要妄談。”
王炎炎憋得臉紅脖子粗,他聽不懂,可越是不懂他就越討厭這些故弄玄虛的話,“你,你在瞎說八道些什麽?你就是……你就是,沒素質!助紂為虐!”
“……”助紂為虐這個詞都能來了,沈山梧當場投降,“okok,你贏了,我啞口無言,我去睡覺了拜拜。”
“你,你回來!”王炎炎氣得跺腳,又拿人無可奈何,終是悶了一肚子無處抒發的暴躁回去了。
*
這一廂刷過牙擦完腳,沈山梧還是逃不掉被小文塞進她睡袋的命運,沈山梧也想開了,反正他是正人君子柳下惠,關鍵還是個取向為男的鋼鐵同性戀,即使和年輕女人睡在一起也絕對硬都不帶硬的——
然後小文就睡了進來,溫柔地擁住沈山梧,讓他切身感受了一下什麽叫被胸部吞沒的窒息感。
“……”沈山梧艱難地仰起頭呼吸,“小,小文姐,我喘不上氣了……”
“怎麽回事?你睡上來點。”
“我,我白天睡多了還不困,你先睡,我等會再過來。”
“別廢話,快睡。”
“……江隊不是也沒睡嗎!”
“隊長守夜,一晚上都不會睡的。”
“那他肯定很無聊,我去陪陪他。”
“隊長最不喜歡有人打擾他獨處,你趕緊睡覺少煩他。”
沈山梧哪裡管江寰喜不喜歡,他只知道他非常不喜歡現在的狀況。手腳並用之下,沈山梧總算掙脫開小文的束縛,他猴子一樣從睡袋裡鑽出來,蹬鞋就往江寰的方向跑,仿佛身後的小文是吃人的野獸。
九點鍾,為了節省能源,休息站所有的燈準時關閉,周圍目前只有江寰一人的身邊亮著一盞馬燈,他調暗了光度,隻留下恰好可供閱讀的光線。
沈山梧小跑過去,低頭就發現江寰正在看的書竟然是《安徒生童話》。絕對是有病吧這人?給十歲男孩看《資治通鑒》,然後自己大半夜的偷偷看童話書?
江寰聽到聲音抬起頭,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見了沈山梧的臉,一時間,他甚至有些恍惚,懷疑起是否一切都是黃粱一夢,但怔松迷茫的目光僅停留了一刹那,不知今夕何夕的失神轉瞬即逝,短暫到沈山梧都沒有發覺。
“怎麽了?”他壓低聲音問。
沈山梧在他身邊一屁股坐下來,也用很輕的聲音回答:“白天睡太多了,晚上睡不著。你在看什麽?”他沒有忘記自己的文盲人設,對大大的《紅舞鞋》標題視而不見。
不遠處小文上身支起,對管不住孩子這件事不住合掌道歉,江寰朝她揚了揚手表示無礙,然後手掌又微微下壓,示意讓她先睡吧,這倒霉孩子由他接管了。
四周鼾聲四起,戰隊的傭兵們睡眠質量普遍高,沾枕即著,喚之即醒,都不帶伸懶腰的。
江寰垂眸看了一眼沈山梧光潔的裸足,這小子竟然襪子也沒穿,踩著鞋後跟,足踝和半隻腳都大大咧咧地暴露在空氣中,“不冷嗎?”
“嗯?”沈山梧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應該覺得冷,他尷尬地搓了搓腳,四處望望有沒有什麽包腿的衣服。江寰在他身邊打開了自己睡袋的拉鏈,隊長守夜也是很注意保暖的,先前他一直保持著下身裹在睡袋裡,上身披著披風的姿勢,現在解開睡袋,明顯是打算和沈山梧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