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默默歎了口氣,你絆我一次,我還你兩耳光,這不是都兩清了嗎?無奈地擺擺手:“也罷,把他們帶到隔壁去吧。”
蘇岑下了堂也就過了一刻鍾,一盅茶還沒涼透,前頭小孫就回來通報,那位世子大人又改主意了,說要他審。
“哦?”蘇岑挑眉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端起茶盞先把茶喝完了。
蘇岑過去時,蕭遠辰那副神氣的樣子已然蕩然無存,面露菜色,兩腿微微打顫。
也難怪,隔壁薛成禎正在審一位江洋大盜,那人是出了名的硬骨頭,據說直打到兩塊大腿骨都露出來了還是不認罪。估計蕭遠辰過去時正趕上高潮,嬌生慣養的金絲雀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也難免會吐一吐或者尿個褲子什麽的。
看見蘇岑過來,蕭遠辰兩眼放光,簡直像是看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親人。
一旁的衙役喝一聲:“跪下!”
堂下一位婦女帶著小兒子早已跪好,蕭遠辰看了蘇岑一眼,猶豫再三,這才不情不願跪下。
聽完案情敘述,蘇岑不由松了口氣,不是什麽大案子。蕭遠辰當街縱馬,撞翻了那婦女的貨擔,新摘的李子撒了一地。婦女讓蕭遠辰賠償,蕭遠辰卻道他根本沒碰到貨擔,爭論不下,這就報了官。
本來這種小案子也不歸大理寺管,但螞蚱腿也是肉,這無名無權的世子也算個皇親國戚,接了案子的京兆府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事準則,又把人送到了大理寺來。
這案子看似簡單卻也不簡單,蕭遠辰撞翻了貨擔,大街上的人有目共睹,有的是人證。偏偏這位世子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就是疼惜那二兩銀子,死不認帳。案子簡單,處理起來就複雜了,這位小世子如今住在興慶宮裡,靠山是那位寧肯得罪聖上也不能得罪他的寧親王。但要是就此姑息,衙門外已經聚了好些看熱鬧的百姓,難免落個欺軟怕硬的名聲,失了民心。
聽完了兩方陳述,蘇岑驚堂木一拍:“蕭遠辰,你可知罪?”
蕭遠辰愣了一愣,從地上一躍而起,指著蘇岑大罵:“我就說這人是個昏官吧,審都不審就給我定罪,大理寺卿呢?我要上訴!”
“世子,世子稍安勿躁,”蘇岑擺擺手,接著道:“長安城內禁止當街縱馬,這點世子不知道?”
“……”這點他還真無從反駁,只能悻悻道:“我那是有急事。”
“什麽急事?”
“我買了松子荷葉酥,急著給王爺送去呢。”
“……”這下輪到蘇岑無語了,敢情這罪魁禍首還是那位寧親王。扶了扶額,蘇岑語重心長勸道:“那也要慢一些嘛,王爺又不是少了那一口就會餓死,撞了人可如何是好?”
“恩,”蕭遠辰點點頭,一愣之後才反應過來,“我沒撞她!是她自己跌倒在地想訛我!”
“民婦冤枉啊!民婦一年就收這麽幾個李子,指著它賣錢還不夠呢,怎麽可能自己摔了?”地上跪著的婦人抱著自己四五歲的小兒子嗚嗚哭了起來。
竟然沒上當?蘇岑暗自歎了口氣,直言道:“世子,如今人證物證齊全,你就認了吧,賠上二兩銀子還能早早回去給王爺送那松子荷葉酥。”
“你別想誆我,”蕭遠辰冷笑道,“這些人都是跟她一夥的,就算他們是人證,那物證呢?”
“物證不就在你眼前嗎?”蘇岑微微一笑,從堂上下來。那婦人身旁還擺了一個筐,是路人將那些尚未跌壞的李子收攏了起來。蘇岑隨手從筐裡抄起一個,看了看,又從荷包裡掏出兩文錢送到婦人手上,就著衣袖一擦,咬了一口。
已然熟透,香甜多汁,摔了可惜了。
到蕭遠辰跟前站定,“物證,吃嗎?”
蕭遠辰一臉不屑:“這算什麽物證?”
蘇岑輕輕搖了搖頭,邊吃李子邊道:“世子,你說這街上這麽多貨攤,桃子、杏子,你撞什麽不好,偏偏撞李子。撞就撞了吧,你卻偏偏騎一匹白馬。”
蘇岑走到衙門外那匹白馬跟前,只見白馬左前蹄關節處有一明顯的紫紅印記,蘇岑剛待上前,那馬一個響鼻,前蹄騰空蹬了幾下,把蘇岑嚇退了好幾步。撫撫胸口,這馬真跟它主人一個性子。
蘇岑指著那處紅痕道:“還用我多做解釋嗎?前蹄留紅,那必然是李子下落期間與前蹄發生碰撞才會留下如此印記,若是這婦人提前假意摔倒想要訛你,你過來時李子早已落地,怎麽會在這裡留下印記。”
圍觀的眾人這才恍然大悟,紛紛稱是,蘇岑回頭衝蕭遠辰一笑:“世子覺得呢?”
蕭遠辰這下倒真是無從反駁了,看著百姓對他指指點點,梗著脖子強行道:“那也是這畜生撞的,跟我有什麽乾系?!”
這話一出來,蘇岑對這位蕭世子佩服的是五體投地,真真詮釋了什麽叫:臉皮至厚者,舍我其誰!
“那這樣,”蘇岑道,“既然是這畜生犯了錯,那就讓它自己承擔後果,把它判給這位婦人任其處置,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開什麽玩笑?”蕭遠辰自然不願意,“我這是涼州帶來的照夜玉獅子,千金難求,怎麽可能給她?”
蘇岑沒忍住笑了,“你既認這是你的馬,卻不認這馬犯的錯,是何道理啊?”
蕭遠辰一甩脖子強到底:“反正不是我撞的,我的馬我也要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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