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珵適時冷笑一聲,“要說擺布朝堂,只怕王爺才是天下無出其右吧。”
一道清脆之聲自李釋身後響起,“王爺教陛下決策,這是教陛下斷事識理,難不成看著陛下受奸人蒙蔽而置之不理?王爺權衡朝堂,是為了大周江山,不像某些人只為了自己的私利!”
蘇岑循著聲音看過去,不由挑了挑眉,這李釋真是好大能耐,上朝還把小寵兒帶在身邊,這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位蕭遠辰蕭世子。
其實這話說的在理,只是這柳珵不知何時也學會了李釋那套,對低自己一等的全都不買帳,直接一句“你算什麽東西”把蕭遠辰懟的啞口無言。
蘇岑心裡嘖嘖兩聲,眼看著蕭遠辰臉色立即變得難看至極。
這話正戳在了人心口上,這蕭遠辰是何許人也,其祖上曾跟著太祖皇帝南征北戰,打下了大周天下,後受封於涼州,封北涼王,世代世襲。他躲過了漠北風沙,躲過了自己老爹後院的明爭暗鬥,好不容易熬到成年剛登上世子位,一紙皇卷就把他從涼州送到了長安城。這一來,不是例行朝奉,不是封爵領賞,只因某位不知哪裡抽筋的禦史非說自己老爹擁兵自重,意欲私通突厥謀反,他這是被逼著當質子來了。
在涼州,雖風沙肆虐,但他怎麽說都是北涼王府的小世子,跺一跺腳也能抖下二兩沙來。轉眼到了長安城,公爵王孫遍地,而他一個沒名沒權的世子舉目無親,孤苦伶仃,可以說是任人欺凌。更何況朝廷招他過來本就有幽禁之意,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打個噴嚏尚且有人密告他蔑視皇威,實在過的憋屈至極。
所以他要找一人為他正名,給他撐腰,有了當朝第一權臣做靠山,非但是他,就連北涼王府以後也沒人敢妄加揣摩。
被柳珵當庭鄙視,蕭遠辰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偷摸看了眼李釋,見人也沒有要替他做主的意思,憤恨地咬咬牙,不作聲了。
“既然陛下拿不定主意,公平起見,不妨聽聽中立之人的意思。”柳珵挑唇一笑。
蘇岑暗道一聲糟了。
果不其然,柳珵目光冷冷掃過來,“大理寺正蘇大人意下如何啊?”
第39章 動情
“大理寺正蘇大人意下如何啊?”
庭上眾人皆一愣,人人左右打量,紛紛去找這位蘇大人到底是何許人也。
就連李釋都回頭看了他一眼。也不知如何辦到的,隔著那麽多花花綠綠的朝服,李釋一眼就定在了他身上,眼裡有了罕見的笑意,難得沒有打斷,等著他答覆。
蘇岑迎著眾人目光輕輕歎了口氣,心道你還知道我是大理寺的啊,你們爭權奪勢乾我們大理寺何事,我們跟著看看熱鬧就行了,為什麽非得拉我下來蹚這趟渾水?
柳珵心裡的小算盤卻打的劈啪作響,前一陣他布在興慶宮門口的眼線密報,蘇岑被人大雨天負傷從興慶宮趕了出來,自此再也沒出現在興慶宮內。他自信兩人已經決裂,蘇岑不可能還站在李釋那邊。
蘇岑心裡無奈,面上還是那副冷淡的神情,上前一步拱手回道:“臣舉薦湖州長史。”
“啊?”滿朝文武皆一愣。
柳珵蹙眉:“湖州長史是誰?”
蘇岑低順著眉,溫順和恭,繼續道:“臣也不知道湖州長史是誰,只是聽聞湖州刺史橫死,水匪更是囂張跋扈,甚至屢次上岸殺人越貨。是湖州長史臨危受命,安排布防,同時統籌剿匪事宜。如此看來此人臨危不亂,且熟悉湖州地形,所以臣舉薦此人任湖州刺史。”
眾臣:“……”
“呵,蘇大人,”吏部尚書輕咳一聲,“你剛才有在聽嗎?你知道我們在說什麽嗎?”
現在吵得火熱的是寧親王有沒有獨權之事,誰問他這個了?
“哦,那個啊,”蘇岑垂下眉目,“那是陛下家事,臣不便妄議。”
庭上眾人又是一愣,片刻之後,恍然大悟。
不管是寧親王還是這小太監,都是人家天子後院的事,人家大可自己關起門來自己處理。所謂朝會,奏的是天下事,他們在這些事上爭爭吵吵就夠了,天子家事,還是少干涉為妙,保不齊哪天這家人就一條心了,反倒是自己落個左右不是人。
蘇岑此舉算是開了一個先河,以後他們再也不必夾在楚太后和寧王之間左右為難了。
眾人這才想起來,這不正是今年登科的那位新科狀元嗎?才華了得,混水摸魚的本事更是了得。
小天子也豁然開朗,借著蘇岑的話就坡下驢:“朕覺得蘇愛卿說的很是在理,就命湖州長史暫時接替刺史之職,三月之後審核績效再做打算。”
偷摸看了一眼李釋,見人臉色沒那麽嚴厲了,才接著道:“這太監大殿之上偭規越矩,責三十庭杖,貶為內仆局奉禦,”小心看著李釋臉色,“行嗎,皇叔?”
見李釋總算點了頭,庭上眾人不由都松了口氣。再去找那位蘇大人時,只見人早已低著頭隱沒在群臣裡,不卑不亢,身段筆挺,直如松柏。歎一句前途不可限量,這才紛紛回神。
過了這個插曲,接下來便沒有大事了,奏報進行的行雲流水,期間鄭暘還悄悄溜過來跟蘇岑打了個招呼,衝蘇岑嬉笑著悄聲道:“我就說朝堂上熱鬧吧,是不是比你那天天死人的大理寺好玩。”
蘇岑幽幽歎了口氣,“活人比死人嚇人,我還是想回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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