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城門打開,裡面出來兩隊官差,叫嚷著讓把隊排好了,又從懷裡掏出兩張畫像挨個兒比對。
蘇岑面色微微一沉,想不到還沒入關呢,李晟的觸手就已經伸到這邊來了。
李釋回頭看了蘇岑一眼,還好他們早有準備,如今這幅樣子也是喬裝打扮過了的,蘇岑做的改動不大,主要是把眼睛蓋住了些,那雙眼睛太亮了,一顰一笑之間神采飛揚,如今在眼窩處拿炭灰畫了一圈,一副縱欲過度的少爺皮相。李釋卻是大手筆,臉上加了好些紋路,一頭烏黑的頭髮染成了花白,又在下頜上粘了一撮山羊胡——今日他們扮的是父子。
“你身段再放低些,”蘇岑壓著嗓子道,“誰家老頭有你這樣的,比我這個兒子還精神。”
李釋淺淺一笑,“喚聲爹爹來聽聽。”
蘇岑無聲翻了個白眼,這人這是什麽癖好,本來他要扮一起經商的搭夥,李釋非要扮父子,扮就扮吧,還給慣出毛病來了。
“這是提前練習,免得你到時候叫不出口,”李釋突然壓低了聲音俯下身來,嘴唇近乎貼著蘇岑耳側,“這次叫爹爹,下次咱們扮夫妻。”
蘇岑臉色跟著耳廓一起紅了,得虧天色暗,沒人看見。
卻還是壓著聲音小聲叫了一句:“爹……”
話還沒出口,就被人一腳踢在屁股上踹出了隊,還沒等回過神來,就聽見李釋中氣十足地來了一句:“別叫我爹,我沒你這個混帳兒子!”
蘇岑:“……”
隊伍的沉寂被打破了,前後左右連帶著正在查驗身份的官差齊齊看了過來。
蘇岑一腦門黑線地看向李釋,只見人踹了他一腳還不算,作勢又要上前補一腳,前後的人看不過去了,急忙把人拉住,前面挑著菜的老大爺扁擔一橫把兩人隔開,拉著李釋勸解道:“小老弟,小老弟……父子沒有隔夜仇,有什麽話好好說,先別動手。”
李釋袖子一甩,“我沒這麽個不孝子!”
“怎麽了這是?”身後挑著柴的老大哥也上趕著湊熱鬧,“先別上火,說出來大家夥兒給你評評理。”
什麽評評理,分明就是想看笑話。
誰知道深居簡出的寧親王仗著這裡沒人認得他,狠狠放飛自我了一把,指著蘇岑點了點,吹的臉上兩撮山羊胡都抖了起來,“這混帳東西放著我給他說的好好的大家閨秀不娶,非要去娶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女人!”
周圍一片吸氣的聲音,顯然是對這八卦相當滿意。
李釋衝著蘇岑眨了眨眼,又換了另一幅痛心疾首的口吻:“那老女人還是個寡婦,你到底看上她什麽了啊?!”
周遭的目光全都被吸引過來了,整個隊伍都慢了下來。
蘇岑索性陪著李釋把戲演到底,脖子一梗道:“不許你這麽說春芳,她家那短命鬼都死了二十多年了,我這輩子非她不娶!”
“你……你這混帳東西……”李釋作勢又要踹,被周圍的人一起拉住。
“小老弟啊,這就是你不對了,”買菜的老大爺語重心長地勸導:“都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豈能兒戲啊,還是聽你父親的吧,回去趕緊跟人家小姐成親。”
“可是……”蘇岑突然狡黠一笑,“春芳已經有了我的骨肉了啊。”
眼看著時機成熟了,李釋抄起一旁柴擔上一根柴就要打,蘇岑眼疾手快,拔腿就跑,前頭守門的官差把笑話看了個囫圇,知道這兩個不是他們要抓的人,哈哈一笑也就放人過去了。
臨了還不忘調笑一句:“寡婦滋味如何啊?”
蘇岑邊跑邊回:“妙著呢!”
直到跑進了一條沒人的巷子裡蘇岑才慢慢停下來,喘息不止,笑聲不歇,被從身後圈進一個淡淡檀香味的懷抱裡才漸漸平息下來。
那人從身後細細親吻著他冒了些細汗的頸側,鼻息濃重,“再說一遍,寡婦滋味如何?”
“寡婦哪有四十多歲的鰥夫好,”蘇岑回過頭來撕下人兩撇山羊胡在人臉上親了親,“我這輩子非你不娶。”
“小兔崽子,”李釋笑著把人按在懷裡揉了揉,“走了。”
蘇岑借著周遭無人,與人十指相扣:“說好了,下次扮夫妻,你來扮我妻子。”
李釋挑眉一笑,“那可真是四十多歲的老寡婦了。”
蘇岑衝人粲然一笑,“夫不嫌妻醜,糟糠之妻,我且擔待著吧。”
入了關後後面的路就更不好走了,層層盤查愈加嚴格,繞是蘇岑他們打扮地再好也有幾次險些糊弄不過去。越靠近京畿,周圍的環境也越發詭異起來,當初在邊關雖說有夷族猖獗,但尚且有大集可以趕,大家以物易物也熱鬧非常。到了這裡卻是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平日裡大街上看不見一個人影,人人躲在自家的房子裡,身側守著的就是打包好了的行李,像是在等待一個未知的天命降臨。
越靠近長安,李釋的情緒也慢慢凝聚了起來,好不容易沾染的那點平民氣息隨著離長安越來越近,又變成了那個殺伐決斷的王爺。
蘇岑一顆心懸在半空中,兩個多月過去了,長安城不知道變成什麽樣子了,誰也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到底是什麽。
他們趕在天色擦黑之前來到了京郊一處小村落裡,蘇岑連著敲了幾戶人家都是一無所獲,正打算再試最後一戶時李釋卻突然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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