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居高臨下看著他,如今兩人一個錦衣華服,一個滿身血汙,有如雲泥之別。
宋凡問:“噬心草的滋味如何?”
蘇岑冷冷道:“你還用問我?”
“是不太好受,”宋凡咳了兩聲,抬頭衝蘇岑一挑眉,“早知道這麽疼,我怎麽舍得對蘇大人下手。昨夜很疼吧,一想到蘇大人跟我一樣疼過,我就忍不住激動,哈哈……咳咳咳咳……”
蘇岑皺了皺眉,這人當真是個瘋子。
“昨天你沒弄死我,我也弄不死你,大家就算扯平了,”蘇岑看著宋凡道,“你告訴我黃婉兒在哪兒,我放你走。”
“好啊,”宋凡止了咳,挑眉看著蘇岑:“你跪下,磕三個響頭,叫我一聲爺爺,我就告訴你。”
蘇岑不為所動,“我給你跪下了,你就能告訴我黃婉兒的下落?”
他倒是不介意對著這個瘋子跪一跪,就權當跌倒了摔個跟頭。只不過以他對宋凡的了解,即便他跪了,這個人也不會信守承諾。
果不其然,宋凡又衝人嘻嘻笑道:“你再進來,跪著把我身上舔乾淨,我一定告訴你。”
“這樣對你沒有一點好處,”蘇岑垂眸看著眼前人,“你想要的都得到了,你如今已經是候府的小侯爺,手握丹書鐵券,有免死特權,沒有人擋在你前面了,你還想要什麽?”
“小侯爺,呵,哈哈哈……”宋凡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嘲諷地笑起來,帶動了身上的傷口,笑得眼泛淚光、滿面猙獰,突然目光一狠,“你懂什麽?!”
“有個孩子從小搶走了我的一切,他高高在上我卻得落草為寇,他錦衣玉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我卻得從死人手底下搶吃的,他跟別人嘻笑打鬧的時候我正揮汗如雨殺出一條血路,他溫潤如玉眾星捧月,我卻偏執、暴力、乖張,他搶了我的一切,難道他不該死?!”宋凡強撐著站起來,一步步向著蘇岑而去,“蘇大人,你說他該不該死?只要你說一句他該死,我立馬告訴你黃婉兒的下落!”
蘇岑不由得後退了幾步,明知道兩人之間隔著欄木,宋凡不可能碰到自己,可宋凡每前進一步,他就不由地想往後退,直到退無可退,緊貼在牢房霉跡斑斑的牆壁上。
宋凡突然拿一種特別純真的眼神看著他,“那你也抱抱我行不行?”
“祁林!”蘇岑出聲打斷,“祁林!帶我走!”
祁林過來時,看見蘇岑緊貼在牆壁上,像是看見了什麽恐怖的事情,而宋凡已經貼著欄木滑坐下去,笑得撕心裂肺歇斯底裡。
“帶我走,”蘇岑攀著祁林的胳膊,“我不想再看見他,帶我出去。”
第120章 皇子
蘇岑從地牢裡出來又站在湖邊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你沒事吧?”祁林不放心他,一直跟在身後,這會兒見他臉色不那麽難看了,才開口問道。
“那人是個瘋子。”蘇岑抿著唇道。
宋凡是個瘋子,瘋的徹底,無可救藥,在他被迫跟他玩那些不要命的遊戲,甚至他給他投毒的時候他都沒這麽深的感悟,可今天那幾句話卻讓他汗毛倒立,寒由心生。
“瘋子說的話,一句都不能信。”蘇岑低著頭默默道,也不知是說給祁林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接下來一整天蘇岑腦中都昏昏沉沉的,他一再告訴自己,這是因為昨天體力透支了才會這樣,索性把自己鎖在李釋寢宮裡埋頭大睡。越睡腦子裡卻越清醒,把宋凡說的那些話一字一句抽絲剝繭嚼了一遍,最後卻幾乎篤信了,那個瘋子說的可能是真的。
左右是睡不著了,蘇岑從床上一躍而起,去找李釋求證。
沒曾想半路被黃緬截了胡。
蘇岑沒過問黃緬是怎麽知道他在興慶宮的,甫一見面,他就明白這人是來幹嘛了。
果不其然,黃緬幾乎不敢看蘇岑的眼睛,回避著視線小聲道:“蘇兄,這個案子我不想查了,我要撤案。”
蘇岑看著黃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黃緬接著道:“你們一個是有丹書鐵券的候府小侯爺,一個有興慶宮撐腰,可我們黃家有什麽,你們任何一個我們都得罪不起。反正婉兒也失蹤那麽久了,落到宋凡手上估計幸存的可能也不大,即便找到了證據也沒法給宋凡定罪。這次連累了蘇兄我很過意不去,謝禮我已經著人送到了府上,這件案子……就這樣吧。”
黃緬深吸了一口氣,把之前準備的話竹筒倒豆子似的都說完了,低著頭等候發落。
當初要查的是他,如今要撤案的也是他,蘇岑費心費力操辦這麽久,還險些賠上了性命,發多大的火都不為過。黃緬早有準備,不管一會兒蘇岑說的多難聽他都認了,不想那頭沉默了許久,最後只是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黃緬抬起頭來看著蘇岑:“你不怪我沒作為沒擔當?”
“人各有命,你自己問心無愧就好。”蘇岑語氣淡淡的,好像這事真的已經跟他沒有關系了。
黃緬咬了咬牙,渾渾噩噩這麽些年,只有跟著蘇岑的那兩天他覺得自己活出了人樣,只可惜,這人就像生在萬丈高壁上的高嶺之花,本來他就隻配仰望,爬了兩尺就明白了自己有多不自量力。
有些話在喉頭梗了梗,最後還是被咽下,黃緬衝蘇岑拱了拱手:“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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