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宣的旨?”蘇岑問。
章何又糾結了下,才道:“是……小六子。”
“小六子是誰?”
“小六子……小六子是先帝還在做親王時身邊伺候的內侍,”章何已經徹底放棄了掙扎,如實回道:“他的一隻手上有六個手指,所以宮裡的人都叫他小六子。不過自從先帝繼位以來就沒人見過他了,可能是跑了,也可能是……被人滅口了吧。”
蘇岑凝眉,又是那個六指。
如今看來這個小六子在田平之這件事上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就像一座橋,從那頭連接到這頭,有了這座橋就是一個整體,一旦缺了,兩邊就再也沒有聯系了。
蘇岑皺了皺眉,可他想不明白的是,那座橋明明已經帶著所有秘密沉於水底,為什麽又選擇在這個時候浮出水面呢?
“我,我不知道會試的時候田平之還沒死,”章何還在辯解,“我是真的以為他死了我才把他埋了的……”
“如果他當時沒昏迷呢?”蘇岑冷冷問道。
章何愣在原地。
柳珵是把猶豫不決的匕首,章何就是緊隨其後補上的一把刀,陰差陽錯卻又是萬無一失。田平之一定會死,而那個隔岸觀火的人事後只要把橋一拆,就能把自己摘除的一乾二淨。
半晌後蘇岑才回神,對一旁的書吏道:“讓他畫押。”
書吏將堂審記錄送到章何面前,看著人簽了字畫了押才又收回來,衝蘇岑點了點頭。
不管幕後那個人能不能抓住,章何蓄意殺人已是事實,逃脫不了罪責。
臨被帶走,章何還在哀嚎:“我是冤枉的,不是我殺的,我沒殺他……我不知道他那時候還沒死啊……我是真的不知道……”
書吏把畫了押的罪證交給蘇岑,小心問道:“大人,還查嗎?”
“查,當然要查,”蘇岑審閱了一遍把記錄闔上,從座位上站起,“誰願意與我進宮,去會會那個小六子。”
第192章 奪人
蘇岑自然不會傻到直接去宮裡要人。
內侍,也就是太監,也被稱作天子仆役,專掌宮廷內部諸多雜事,管著傳達詔旨、守禦宮門、灑掃內廷、照顧宮裡人的起居飲食等等。與他們文官武將各成體系一樣,內侍們也有自己的一套規矩,統歸於內侍省,也有品階,而且等級森嚴,只是手裡沒有實權。
太祖皇帝即位之初就吸取了前朝的教訓,明確規定宦官不得乾政,也就是說他們那點權利僅限於在內廷中耍耍威風,對朝廷上的事是無權干涉的。
同樣的,內侍屬於天家的人,俗話說打狗也得看主人,他們這些外朝的官員也是無權過問人家天子家事的。
由於早就有規矩,外臣與內宦不得交往過甚,又加上清高的文人們大多都看不慣這群太監拿著雞毛當令箭的耀武揚威樣,太監們也看不慣他們這群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酸儒,所以向來不相往來,井水不犯河水。
而蘇岑如今就是要犯犯這河水。
不過在去之前,蘇岑先去找了個人。
說起來這人與蘇岑只有幾面之緣,身為一個宦官,對蘇岑卻恭敬有加。究根結底,蘇岑救過他的命。
當年兩黨鬥爭,這太監因在朝上說了幾句話,犯了李釋的忌諱,差點就被拖出去杖斃了。因為蘇岑當時無意牽涉兩黨之間,幫著說了幾句話這才保住了命,這太監自此就對蘇岑禮遇有加,當年蕭炎私自帶兵入京意欲謀反時還幫過蘇岑一次。
如今想起來,李釋當初之所以對這個太監網開一面沒再追究,還是看了蘇岑的面子的。
蘇岑之所以找上他還有一個原因——這個人在內廷中品階不算低。
在宮牆之內那些明爭暗鬥中,一個人的品階就決定了一切。那太監身為天子近侍,出了事連小天子都意欲保他,品階自然低不了。
蘇岑找到內侍省時,那人正躺在太師椅上小憩,雙腿無處安放就搭在一個小太監背上。那小太監跪伏在地,深秋天裡悶出了一腦門的汗,卻連伸手擦一擦都不敢,生怕驚擾了睡著的人。
見蘇岑過來,另一個掌扇的小太監示意蘇岑稍候,趴在人耳邊喚了幾聲“師爺”才把人叫醒。
那太監又過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神色懨懨地問:“怎麽,陛下喚我了?”
小太監急道不是,示意前方。
大太監一見來人立時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滿臉笑容地迎上前去,嘴裡熱忱喊著:“呦,蘇大人怎麽有時間過來了,”一邊又向後埋怨:“怎麽辦事的,蘇大人來了也不看座,”前後臉色變化之快連蘇岑都震驚不已。
蘇岑有求於人,自然不好表現出什麽,由著人客氣引到主座上,又寒暄一番,這才道明來意——他是來找人的。
“哦?什麽人?”大太監眉梢一挑,“大人不是我自吹自擂啊,要找人您找上我算是找對人了,在這宮裡上至各宮各院的主子奴仆,下至犄角旮旯裡的阿貓阿狗,就沒有咱家不知道的。”
蘇岑:“小六子,你知道嗎?”
大太監一愣:“誰?”
蘇岑心裡隱隱有了一絲猜測,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又重複了一遍:“小六子,聽說是因為手上生有六指而得名的。”
那太監又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回頭問左右那兩個小太監:“你們聽說過這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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