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用鼻子出氣冷笑了一聲。
“怎麽了?”曲伶兒問。
老頭抬起頭來看著曲伶兒,一字一頓,像是故意說給他聽的:“那村子裡入了夜啊,有鬼。”
第149章 箱子
曲伶兒說什麽也不肯走了。
抱著院子裡的籬笆牆,任蘇岑死拖硬拽就是不肯再挪動一步,大有籬笆不倒我自巋然不動的意思。
蘇岑也不好強拆人家的籬笆,有些為難地看了那老頭一眼,只見人自顧自地剝鹹鴨蛋,鮮黃的蛋油淋到米飯上,鮮香撲鼻。
夜幕將至,村子裡也不清楚是什麽情況,冒險進村倒真不如先在這裡借宿一晚,就算這老頭有什麽動作他們兩個人也不至於吃虧。
蘇岑衝老頭拱一拱手:“天色已晚,我這小兄弟不敢走夜路,不知府上方便留宿嗎?”
老頭像是早就猜到了他們會做何反應,冷笑一聲:“過來吧。”
曲伶兒一點也沒含糊,立馬松了籬笆上了飯桌,伸手抓起一隻鴨蛋開始剝。
老頭從柴房裡端出兩個碗,清湯寡水,碗裡幾粒米都能數的清楚,正是方才撈了米飯剩下的湯水。看了看曲伶兒手裡的鹹鴨蛋,等剝好了接過來,三兩下把鴨蛋一分為三,蘇岑和曲伶兒一人分到了一半蛋白,整個流油的蛋黃油滾滾地落在了老頭碗裡。
“吃吧。”老頭衝蘇岑和曲伶兒點了點筷子,端起碗來大快朵頤。
蘇岑和曲伶兒面面相覷,半晌蘇岑低頭笑了下,端起碗來安之若素,衝曲伶兒道:“吃吧。”
有的吃總比餓肚子強,兩個人三下五除二,喝了粥,吃了蛋,蛋黃醃的恰到好處,蛋白卻鹹了,就著喝粥正合適。
蘇岑先吃完了放下碗筷,看著老頭問:“老人家怎麽稱呼?”
老頭已經吃完了飯,正撕菜葉子喂小雞仔,聞言頭也不抬便道:“老頭子一個,沒啥好稱呼的。”
“那便稱呼您前輩吧,”蘇岑道,“貴姓陸?”
老頭低著頭沒作聲,算是應了。
“陸前輩,”蘇岑恭敬問道,“陸家莊都是姓陸嗎?”
老頭抬頭看了看蘇岑,“陸家莊,不姓陸姓什麽?”
“可你不也說了,這裡早就不是陸家莊了。”
老頭從容回道:“老一輩的都走了,小一輩的不認識,對我而言這裡確實不是陸家莊了。”
“那陸家莊有鬼又是什麽意思?”蘇岑著重咬著“有鬼”二字問道。
老頭停了手頭的事情,眼角的紋路慢慢攢聚在了一起,一雙透著精光的眼睛盯著蘇岑,讓人無端就起了一身冷汗。
“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老頭良久才出聲,慢慢起身,話不知是對曲伶兒說的,還是對著蘇岑說的,“早些睡吧,這裡入了夜可不安穩。”
看人走了曲伶兒才歪著腦袋問:“這老頭什麽意思啊?神神叨叨的,我看他才像鬼。”轉頭又看著蘇岑,“蘇哥哥,我們怎麽辦?”
“既來之,則安之。”蘇岑把幾隻碗疊在一起,“去洗碗吧。”
八百裡外,潁川郡。
陽翟官驛算是潁川郡治下規模最大的驛站,寧親王要從徐州回長安,潁川是必經之地,而陽翟官驛又是必選之選。是以官驛的驛長自接到消息就開始戰戰兢兢地籌備,肅清驛站,閑雜人等不得靠近,桌椅床榻亦都換了新的,就連馬廄都打掃地煥然一新,生怕一點不如意觸了千歲爺的霉頭,自己一條小命就嗚呼哀哉了。
天色擦黑寧王車駕才姍姍來遲,原本空蕩蕩的官驛裡瞬間被馬匹車輛填滿。驛長沒見過這麽大的排場,跟著顛前跑後一通安排,寧親王倒是不難伺候,下了馬直接進了客房,一應酒水吃食都送到了房裡。難搞的是寧王手底下那些突厥侍衛,各個人高馬大,語言不通,嗓門還特大,驛長頂著滿頭大汗手腳並用地亂比劃一通,好不容易才給安排妥當了。
不遠處燈影幢幢,廳堂裡的人群推杯換盞,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酒肉香隨風彌散,透出一股奢靡的味道。
驛長巡察完了馬廄裡的馬匹,喂了上等的草料,實在沒心思再回去招呼那幫子蠻人,索性就著馬食槽一坐,在這裡忙裡偷閑歇一歇。
院子正中放著一口大黑箱子,方方正正,黑漆漆地跟夜色融為一體,通身連條縫都沒有。
驛長正琢磨這箱子裡是裝了什麽寶貝,捂得這麽嚴實,正出神呢,箱子突然咚的一聲。
驛長登時嚇了一跳,險些後栽到食槽裡,那箱子像是知道有個人在這兒,沒等驛長回過神來又響了一聲。
驛長顫顫巍巍站起來,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猶豫再三才決定上前看看,才動了兩步後肩被人一拍,又嚇了一跳。
回頭一看才見是那個突厥首領,足足高出他一個頭,眸光淺淡,冷冷道:“離遠點。”
驛長立即點頭稱是,目光還是追隨著祁林看過去。只見人在那箱子側壁上開了道小門,遞了個饅頭進去,再接著,那籠子裡竟伸出一隻手來。
那裡面關的是個人!
且不說如今天氣尚還酷熱,關在這鐵皮箱子裡是個什麽滋味,單是這口箱子,三尺見方,裡面若真是個人,那定是站不起來也躺不下,單是躬著身子待上一時半刻也夠難受的。
而且看樣子這夥人即便入了夜也沒有要把人放出來的意思。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