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到底是犯了什麽罪,要受這樣的懲罰?
祁林送完饅頭回來,驛長在好奇心驅使下跟著走了幾步,邊走邊試探著問:“大人,這人是朝廷欽犯?”
祁林自顧自向前,目不斜視道:“不該問的別問。”
驛長悻悻地住了步子,回頭又看了一眼那口大箱子,裡面的人像是乾咽饅頭嗆到了,猛烈乾咳起來,帶動著裝箱子的車子都劇烈抖動起來。
苟延殘喘之際那人像是知道他還沒走,又沒由來笑起來,通過鐵箱子的共振,咯咯作響,笑裡的嘲諷不加掩飾。中間夾雜著壓不住的咳嗽,呼哧呼哧地像個破敗的風箱。
“瘋子。”驛長啐了一口,扭頭走了。
蘇岑坐在桌邊陪著曲伶兒哼哧哼哧洗碗,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下來,幾顆星子搶先出來了,蘇岑百無聊賴,指尖輕敲著桌面,抬頭數星星。
濃重的夜色像片巨大的黑幕,隨著黑色加劇,星星才一顆顆顯露出來,越來越多,逐漸串成一片銀河。
片刻之後蘇岑低頭放棄了,星星越來越多,有些明亮,有些卻晦暗不定,蘇岑數的眼都花了,閉目養了會兒神,問曲伶兒,為什麽那麽怕鬼?
曲伶兒手上一頓,大概沒想到蘇岑會主動找他搭話,片刻後才道:“我小時候住的那個地方看不見星星,睜眼、閉眼,白天、夜裡都一個樣。可能是因為黑暗太長,所以總覺得那裡面藏了東西。就像你說的,自己嚇自己,就嚇出病來了。”
“看不見星星?”蘇岑重複了一遍,“你小時候住在山洞裡?”
“我有記憶起就是跟著師父住在那裡,有時候師父出來會帶上我,要走很長很長的一段路,但師父會蒙住我的眼,我也不知道出口究竟在哪裡。再後來師父接管了傷門和驚門,暗線遍布大周各處,我們就從那裡出來了。”
蘇岑點點頭,又問:“還有呢?”
“我隻記得那個地方大的跟個迷宮似的,我小時候跟韓書還有小紅捉迷藏,我把自己藏在一條石縫裡,沒成想韓書那孫子找了一會兒沒找到就走了,我在石縫裡藏了半天,還睡了一覺,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肚子餓了才想著出來。結果臨走的時候腳被卡住了,怎麽也抽不出來了,我還以為有鬼在下來拉我,嚇的鬼哭狼嚎了半天才被師父救出來,”曲伶兒嘿嘿一笑,“後來韓書被師父訓了一頓,罰他倒立吃飯一個月,才算解了我心頭一大恨。”
蘇岑跟著笑了笑,曲伶兒所說的那個地方應該就是暗門的總壇,不過看曲伶兒這幅樣子應該是記不起什麽有用的信息了。
等曲伶兒洗完了碗兩個人又在院子裡坐了一會兒才回了房,老頭已經準備睡下了,隨手指了一間房,蘇岑和曲伶兒推門進去才發現,房裡確實有張床,只是上面堆滿了雜物,要住人還得費一番功夫。
寄人籬下自然沒有再挑三揀四的道理,蘇岑和曲伶兒收拾一番,勉強整理出個大概,又合力把被褥鋪好,正準備躺下,老頭又兀自推門進來,送來了一壺茶水。
曲伶兒忙活一通正好渴了,湊到桌邊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嘖了一聲,“這老頭還算有點良心。”
茶還沒送到嘴邊就被攔下了,蘇岑抬頭看了看窗外,小聲道:“小心為上。”
曲伶兒登時明白過來:“這茶水有問題?”
“有沒有問題說不好,但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頓了頓又道:“尤其是在這種地方。”
曲伶兒想了想放下茶杯,“蘇哥哥你說得對,我不喝了。”
蘇岑熄了燈,又道:“夜裡留點心,別睡的太死,我總覺得這老頭不簡單。”
曲伶兒點點頭,兩個人合衣躺下,盡管奔波了一天曲伶兒還是遵照蘇岑的吩咐不敢睡實了,隔一會兒就要起來看看。
又一次夢中轉醒,本以為還是無事發生,剛要闔眼,余光一瞥,猛地嚇了一跳!
床頭站著個人,就背對他們站著,背影被月光拉的老長,而他竟一點也沒聽見這人是怎麽進來的!
曲伶兒悄悄伸手去摸後腰的暗器,剛一動就被人按住了。
蘇岑還是閉著眼,一隻手卻溫暖有力地覆於他那隻手之上,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曲伶兒這才知道,蘇岑也醒了。
老頭輕手輕腳地翻完了蘇岑他們的行李,又回過頭來對著兩個人看。曲伶兒急忙閉上眼睛,隔著層眼皮隻覺得有道視線在自己臉上待了足有一炷香的時間,他都險些憋不住了那視線才慢慢移開。
老頭臨走之前又掂了掂桌上的茶壺,茶水早已經被蘇岑倒在院子裡了,這會兒拎起來是輕的。
老頭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也不再拘著動作,放開手腳開門走了。
“蘇哥哥,”聽見人走遠了曲伶兒才小聲喚道,“你說的沒錯,這老頭果然有問題。”
蘇岑慢慢睜開一雙清亮的眼睛,點點頭示意他知道了。
“他剛剛翻了我們的行李,”曲伶兒用氣音問道:“會不會偷了我們的東西?”
“官印文書銀兩我都放在身上,行李裡都是些衣裳,沒什麽好偷的。”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蘇岑抿著嘴想了一會兒,“靜觀其變。”
沒等一會兒這份靜就被打破了,院子裡響起謔謔的響聲,一停一頓頗有節奏,像是什麽東西在粗糲的石面上來回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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