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一擰眉頭,拉起曲伶兒,“走。”
兩個人從房裡輕手輕腳出來,借著冷冽的月光很快就鎖定了聲音的來源。
蒼白的月光映出一張獰笑著的臉,而那雙乾枯的手裡拿著的,是一把閃著寒光的菜刀。
第150章 石碑
“我就說這老頭不像什麽好東西,什麽村子鬧鬼,我看是他心裡有鬼,是想留下我們殺人越貨!”曲伶兒把包袱往身上一甩,氣衝衝道:“就這麽走了真是便宜他了,你就不該攔著我,讓我把他捆起來打一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裝神弄鬼了!”
“長進不少,”蘇岑笑道,“殺人越貨、裝神弄鬼都會用了。”
曲伶兒杏目一瞪:“我說正經的呢!”
“在別人的地盤上還是小心為妙。”蘇岑收了笑,回頭看了看身後的茅草房,謔謔的磨刀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卻也沒有人追出來,明晃晃的月光下什麽都無處遁形,他卻還是覺得這座小茅房詭秘異常,像蒙著一團黑霧,讓人琢磨不透。
“那咱們現在怎麽辦?進村嗎?”曲伶兒看著不遠處高低起伏的村落,還是有些許抗拒,抬頭爭求蘇岑的意見。
蘇岑微微眯眼,幾步之後才道:“天亮再進。”
“那我們現在去哪?”
蘇岑隨手一指不遠處:“去那兒。”
曲伶兒尋著蘇岑指尖所指看過去,突然就不想走了。
不遠處青煙繚繞,螢火森然,一座座土包平地而起,亂碑林立,正是一片亂葬的墳地。
陽翟官驛裡直到後半夜才消停下來,突厥侍衛們一個個喝的爛醉如泥,驛長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命人將著一個個的彪形大漢送回房裡。
回程的時候途徑後院,那口黑箱子還在院子裡放著,不同於往常寂靜,這會兒竟從箱子裡傳出荒腔走板的調子,聲音本不算大,但周遭寂靜異常,這跑了調的曲子聽著尤顯清晰,連轉音處的細小破音都聽的一清二楚。
一個階下囚還這麽囂張,驛長鼓足了勇氣上前對著那口大箱子踢了一腳:“別唱了!”
箱子裡的人竟嘻嘻笑了,“好聽嗎?”
“好聽個鬼!”驛長看這人沒什麽威脅,罵罵咧咧地又喘了一腳,“大晚上的,叫魂呢!”
箱子裡的人也不介意,嘖了一聲,又接著之前的調子唱了起來。
“我叫你別唱了!”驛長作勢又要動手,只是還沒等碰到箱子,動作突然一僵。一股冰涼攀上頸側,一柄尖銳的利刃從後面橫亙過來緊貼著脖子,離著血管方寸之間,再稍微一動他就能血濺當場。
“別動。”身後之人冷聲道。
驛長這才發現不知從何時起竟從黑暗中湧現了一大批黑衣人,不知不覺來到他身後,而他竟絲毫沒有察覺。
箱子裡的哼唱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發出一聲嬉笑,又問:“好聽嗎?”
“……好,好聽。”
“我就說我唱的不錯,”箱子裡的人總算滿意了,長歎了口氣,敲了敲箱子,“還愣著幹嘛?”
為首的黑衣人立即上前,單膝跪下:“少主。”
蘇岑找了塊裸露的棺材板坐下來,拔乾淨了礙事的墳頭草,不顧曲伶兒一副吃了蒼蠅似的表情,自顧自把身上的官印路引文書找塊包袱皮包起來,又刨了個坑埋了。
那個老頭可能是個例外,也可能整個村子都是如此。他不敢再冒險把這些東西帶在身上,窮山惡水出刁民,在這種地方他的身份調不來兵遣不來將,還可能激怒了這裡的村民,招來殺身之禍。
他當初在大理寺整理案檔時就見過類似的案子,黔州有地民風剽悍,民智尚未開化,有一個當地部落的人在外面打死了人,當地的父母官去抓人時與當地人發生衝突,竟被部落的人圍困其中,活活打死了。雖說後來朝廷也派兵圍剿了,但在當時還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邊遠地區的地方官人人自危,再遇到事都是直接上書請求朝廷增兵,官民關系處理不善,幾個山區部落接連起義造反,雖然成不了什麽氣候,卻也喧喧嚷嚷鬧了大半年才算過去。
事情雖然不能一概而論,但一個鄉野老頭就敢對他們動這種心思,他如今只能和膽小如鼠的曲伶兒相依為命,謹慎一些總沒有壞處。
曲伶兒不敢隨意張望,生怕看見了什麽不該看的,緊貼著蘇岑坐下來,顫顫巍巍問:“蘇哥哥,我們為什麽要在這種地方待著啊?”
“這種地方不好嗎?死人總比活人安全。”蘇岑隨手擦了擦一旁石碑上積年累月沉下的灰塵,辨認了一番石碑上的生卒年月,“武德七年……這人都死了五十多年了,還能站起來咬你一口不成?”
曲伶兒扯著脖子想要反擊,張了張口卻又悻悻地閉了嘴。死人還能借他塊棺材板坐一坐,活人卻大半夜起來磨菜刀想要殺他。做人不能不識好歹,曲伶兒先在心裡默默衝這一圈先輩們道了個謝,又強調自己是個知恩圖報的好青年,以後回去了一定紙錢線香好好報答諸位鬼爺爺。
有蘇岑作伴,曲伶兒稍稍安心了些,靠著蘇岑坐了沒一會兒就打起了哈欠,他前半夜基本就沒怎麽睡著,這會兒睡意上來了,一個勁兒地點瞌睡。
蘇岑一時還沒有睡意,借著月光看完了周圍幾座墓碑又想去看遠處的,奈何被曲伶兒牢牢抱著挪不開身,隻好把人推醒,“伶兒,你自己睡,我去那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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