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怎麽說,謝家到底還是他的家,謝家的那些人到底還是他的血親。便是可以拋去其中一些人不顧,但如果真的牽扯到他的幾位兄姐呢?
“好了,鴿兒,”謝臻不想讓葉鴿在多想下去,將手中的錢票收了起來,語氣溫柔卻有力說道:“東西我們已經找到了,其余的留到日後再慢慢查也不遲。”
“我們也該回去了,畢竟有些事還沒有解決,不是嗎?”
說著,他便微微側臉,看向了被白煙束縛著的紅姬,目光平靜中透著凜冽。
“你能將我如何?”夜叉紅姬仍是不甘示弱,明明心中已然生懼,卻做出全不在乎地模樣:“要是想殺我,那就趁早吧。”
“不急,我還有幾個問題,想聽聽你的說法。”謝臻攬著葉鴿,走到了紅姬的面前。葉鴿看著她如今青面獠牙的模樣,實在難以和之前舞廳中,那位嫵媚的女郎歸位一人。
“你隻管問就是了,反正我如今也沒什麽可瞞的。”也許是真的覺得,已經反抗無能了,這次紅姬倒是分外好說話。
謝臻也不跟她繞彎,直接問道:“是誰將你賣到歌舞大世界老板手上的?真的是他自己《夜叉圖》掛上去的?”
紅姬聽後笑了笑,若她此刻還披著人皮,應當也會是副極美的樣子:“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要我說,我跟你查的那件事,確實是沒什麽關系。”
“偷畫的和尚是我引誘的,怪就怪他心思不堅,既受不了美色,又受不了錢財。出了雲佛寺後,我又被轉了好幾轉手,但都是最平常不多的小販。後來被掛到了店裡,正巧著碰到了那Jack來買畫,我算出他是個經營風塵場的人,才再次誘惑著他把我買了下來,掛到牆上。”
此時此刻,葉鴿聽了紅姬敘述,之前在舞廳中對Jack的怒意,也早已忘記了。
比起之前,那幾樁處心積慮製造而出的妖異,這次的事,可能就是出於令人意想不到,但又是情理之中的巧合。
巧合紅姬忽地這時候動了出逃的心思,巧合她又碰上了開舞池的Jack,巧合她搞競價唱衣時,被謝臻與葉鴿撞了個正著。
而正是因為這些巧合,才讓他們發現了鐵羅漢的痕跡。
如今回頭想來,倒有幾分唏噓的意思。
“好了,我該說的已經說完了,你打算怎麽處置我?”紅姬再次看向謝臻,言語似是習慣地又帶了絲挑逗。
謝臻聽後卻全然不為所動,他只是一手摟著葉鴿,一手輕揮起手中的半虺杆。很快煙霧就隨之溢出,未及落地,再次聚集成了半條虺龍的形狀。
“《夜叉圖》非我之物,你也非我所管,此一遭了結後,我只會將你送回到你該去的地方。”
“相信元休和尚,必會為你尋得好歸處。”
夜叉紅姬臉色一僵,想來對於她而言,寧可在人間的繁華鄉中死去,也不願再被禁錮於青燈古佛之下吧。
但無論她願不願意,此刻都再沒了選擇的余地。
煙霧凝成的虺龍仰頭一哮,將謝臻等人牢牢地載至背上,除了……牛老二。
這次的事,其實數他最為冤枉,謝臻也就沒打算在為難他什麽,只是將剩余的那三十壇獸魄銷毀了事。
虺龍乘著白煙而起,輝煌喧囂的陰市,再次化為他們眼中,星星點點的燈火。
葉鴿靠在謝臻懷中,望向下方越來越遙遠的陰市,幾隻銜著燈籠的骨鳥,似是送行一般,飛到了他們的周圍。
《色空夜叉百相圖》的事,就這樣結束了,其中並無太多的驚險可言,但葉鴿卻沒有感到輕松。
鐵羅漢,那個沉甸甸的名字,那個素未謀面的人。
也許,他們已經離他,不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壽”-鐵羅漢-謝?
第71章 人心鬼神(一)
初夏時節,雖是夜幕深沉,但晚風之中仍有幾分熱意。
謝臻推開了書房的菱花窗,月光照在小池的水面上,映出一片粼粼的波光。
在他的身後,書桌上正亮著盞台燈,暖色的光透過繪著玫瑰的瓷燈罩,照亮了周圍的幾樣小物。
暗封的帳本、染血的錢票、銅質的匕首,還有……桌角放置的一隻兩寸來長的小金鍾。
謝臻坐回到了桌邊,望著眼前的這幾樣物件,沉默地點燃了手中的半虺杆。
他極少會這樣,單純的抽煙。微苦的氣味漫過口腔時,並不會帶給他半分消遣,但有時卻會令他的思緒更加清晰。
鐵羅漢,這樣一個人,通過吸取氣運與獸魄的方式,延續著自己的壽命。
他與長涯道士一起,先是蠱惑福月班管事孟良五,通過他吸取生人氣運,收為己用。
同時,又利用半山村莊提煉獸魄,但隨後雙方因為某些分歧鬧翻,長涯於其間身亡,而他卻為保自己身份不被泄露,通過指使孟良五毀掉村中判官的方式,激起獸魄反噬,屠戮了整個村莊。
謝臻鏟除孟良五後,他又控制了學校中的提燈亡魂,繼續以更為陰狠的手段,為他繼續吸取氣運,同時……還妄圖用那把特製的匕首,要了謝臻的命。
眼下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可以用氣運與獸魄,串聯成一條暗線,但--
謝臻覺得,似乎不止於此。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到那燈下,那把鋒利的匕首上。謝臻能夠感覺得到,它與之前困住女屍的銅鏡,均為同種材質所造,而且……這種銅料,似乎對他體內的半虺璧,有著難以忽視的壓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