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管事比吳有東來的還早一些,大致摸清了是怎麽回事:“寶鶯是一早被吳家人送回來的……說是昨晚他們與謝二少一起開車上了山,好像是遇著什麽髒東西了。”
“吳少爺昨晚自己逃了出來,今早讓家裡人去山上找,才找到了寶鶯和謝二少,就各自送回各處了。”
葉鴿雖未走到跟前,但也能聽到孟管事說的話,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向謝臻,果然發現謝臻正注視著地上的寶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寶鶯真的是碰到髒東西了嗎?”葉鴿拉拉謝臻的手,在本子上寫道。
謝臻點點頭,目光又回到寶鶯的身上,他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必然是碰到了什麽妖物,但……卻不止有妖物那麽簡單。
這麽想著,謝臻挑起了手中的煙杆,輕輕地吸了一口,味苦的味道隨即在人群中散開,隨後他幾步上前,彎腰用煙杆在寶鶯的心口用力一敲。
這一敲在旁人看來並沒有什麽,但謝臻卻能看得到,隨著那煙杆杆落下,一根白絲飛快地從寶鶯的心口飛出,剛想逃竄,隨即又被虺頭中冒出的煙霧死死地抓住了。
寶鶯瞬間醒了過來,發瘋一般地大哭大叫:“救命!救救我!鬼啊--有鬼啊!”
吳有東見狀,連忙叫人把他抬走了,而後有恭恭敬敬地走到了謝臻的面前。
雖然他並不能看到白絲,但剛剛謝臻的動作與寶鶯的反應,他確實實實在在看在眼裡的。
“這……多謝三爺出手,您看這寶鶯到底是怎麽了,以後還能不能--”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被謝臻打斷了,謝臻依舊不想與他多話,語氣淡然地說道:“他不過是平時孽事做多了,得了報應而已。”
吳有東著實被謝臻噎了一下,但他又實在沒膽子多問,眼睜睜地看著謝臻拉起葉鴿的手,走出了大門。
“寶鶯是遇到了什麽東西,和我那晚一樣嗎?”謝臻說給吳有東的話,一聽就是氣話,葉鴿可是不信的。待兩人離開了吳有東的視線,他立刻在本子上問起來。
謝臻伸手摸了摸葉鴿的腦袋,語氣溫柔地細說起來:“他應當是遇到了什麽妖物,被吸幹了氣運。”
至於一不一樣……謝臻的眼眸暗了下來,寶鶯遇到的東西,自然與葉鴿之前遇到的狐妖並不相同,但是從他心口抓出來的那縷白絲,卻與葉鴿身上的,別無二致。
又是氣運?葉鴿眨眨眼睛,隨即想起上一次,那狐妖說過的話,不禁有些好奇:“被吸幹了氣運的人會怎樣?他會……死嗎?”
“吸幹了”這三個字著實駭人了些,葉鴿雖然討厭寶鶯,但卻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他因此喪命。
謝臻低頭看看小鴿兒眼神中不作假的關切,忍不住輕笑了一下,捂著他的手安撫道:“沒什麽大事,人的氣運都是時時刻刻流轉而生的,便是此刻被吸幹了,過些時日也會自行補足的,最多這段時間倒霉些罷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葉鴿的氣運雖然被那惡心的陣法虛耗了兩年,但卻並沒有傷及他的性命。
只是他的小鴿兒本是福澤深厚的命數,卻因此生生受了這麽久的苦。
謝臻望向葉鴿的目光依舊溫柔至極,但心中卻已下了狠意。
既然這次布陣之人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就休怪他不客氣了。
“這邊寶鶯出了事,那想來我那不成器的侄子,也好不到哪裡去,”謝臻拉著葉鴿慢慢地走著,與他商量起來:“我恐怕還是要回家去看看,鴿兒與我一起嗎?”
昨天說要跟著謝臻回家,葉鴿隻當是好久以後的事,卻不想今日就被提到眼前了。
“一起去……會給三爺添麻煩嗎?”
謝臻輕笑著搖搖頭,俯身對上葉鴿的雙眼:“不會,我的小鴿兒這麽乖,怎麽會給我添麻煩。”
“再說了,今日本來說好要陪你的,又被這些事耽誤了,以後再賠給你。”
“不要三爺賠的,”葉鴿滿足地抱住了謝臻的胳膊,在本子上寫道:“跟三爺在一塊,去做什麽都行。”
“好,”謝臻笑著輕點了一下葉鴿的額頭,拉著他的手:“走吧。”
第17章 無眼判官(五)
人們說起滄城的謝家,多半都會提起那城東的謝家老宅。五進五出的大院子洋洋灑灑地直佔了半條街巷,可是氣派極了。
這謝家老宅之所以稱得上老,是因為它自謝家先祖手上流傳至今,也有一二百年了。但中間因為家道中落,被謝家人抵出去好些年月。直到五年前,才借由謝臻從京中送來的銀錢,又贖買了回來。
這天早晨,一向井井有條的謝家老宅裡,可是出奇的亂。
前有二少爺碰著髒東西中了邪,被吳家送了回來。謝家人又是請大夫,又是請道士,七手八腳地忙了翻了天,好容易才將謝崇祖安置到自己的屋裡。
眾人還未等喘口氣的,門口的小廝又跑來通傳,說三爺回來了,還把外頭養的男戲子也給帶回來了。
這於謝家而言,卻又是一樁大事。
謝家大爺謝威拈著胡子,在正房正廳中愁眉苦臉,背著手走來走去。
外頭傳,謝家三爺養戲子,謝威覺得這沒什麽,自家弟弟在宮裡忍了這麽些年,出來想玩個新鮮玩意,活泛活泛性子,多好的事。
外頭傳,謝家三爺與侄子為著那戲子杠起來了,謝威覺得這也還行,不過是丟人了些,必定還是那混帳侄子崇祖的過錯,回頭一定要讓老二好好教訓教訓自己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