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寶鶯那麽一喊,前邊那群人可是徹底地注意到了葉鴿與南荔,打頭一個輕浮地說道:“是寶鶯呀,哎,你後頭兩位看著倒眼生,給我們也介紹介紹?”
寶鶯笑著走到他們身邊,伸出手來指點著說道:“他們呀……”
“各位少爺慢慢玩,吳,吳班主剛剛還找我有事,我就先走了。”南荔的臉色已然全白了,還強在寶鶯前邊推脫著,想要離開。
這時被稱作謝二少的年輕人見狀,調笑著說道:“吳班主那裡有什麽,我打發人去跟他說聲就是了……你放心,現在大家都是講文明的,我們不過是想和你交個朋友。”
這話說得當真虛偽,葉鴿也有些聽不下去了,他拉了拉南荔的袖子,打算直接走掉。
可南荔卻是為難,之前趁這些人沒看見跑了還好,如今他們既是已經看見自己了,再走了豈不是得罪客人?
他這一猶豫的功夫,卻讓那位謝二少謝崇祖看到了他身邊的人。
葉鴿的面容本就生得極好,再加上近來一直被謝臻悉心調養著,便如擦淨了白珠上面蒙得灰塵,整個人都精潤煥發。特別那一雙眼睛,盡管含著怒氣,卻依舊讓人見之驚豔。
“這位又該如何稱呼,怎的我之前沒有見過?”謝崇祖看著葉鴿,看得直心癢癢,忙不迭地轉頭問寶鶯。
“他呀,可是我們園子裡的老人了,叫玉鴿呢。”寶鶯的眼中流露出了些許狠色,繼而又向葉鴿說道:“玉鴿,這位可是城東謝家的二少爺,你可怠慢不得。”
又是城東謝家?那豈不是……
葉鴿微微一怔,還未及有什麽反應,對面的某個富家子弟,就先拉住了謝崇祖的胳膊,壓低聲音勸道:“二少,我聽人說……這玉鴿是您家三叔分外照顧的人,咱們還是……”
不提謝臻還好,一聽到自家三叔的名號,這謝崇祖就來了氣。
小時候,謝臻於他而言不過是幾年才回家一趟的親戚,雖然家裡人都供著他,但到底算不上親厚,也不需要多理。長大後,他才聽人說起,這位三叔居然是個見不得人的太監!而且那些人還說,他們謝家如今的財富生意,都是這下賤的太監給的!
以前見不著面時,謝崇祖還能自欺欺人的當謝臻不存在。可是前段日子,他的這位好三叔卻突然回來了。
打那日起,整個謝家就變了風向,上上下下簡直像供神一樣供著謝臻,還不許任何人提起他是太監的事。
而謝崇祖卻照舊看謝臻不順眼,覺得家裡出了這麽個太監,簡直讓他在外頭丟盡臉面,生生憋了一肚子的氣。
“是三叔的朋友呀,”謝崇祖眯起了眼睛,意味不明地看著葉鴿,語氣卻是越發陰沉:“既然是三叔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不若今日我作東,一起去百宴樓上喝幾杯?”
說著,便把先前勸他的那人往後一甩,徑直向葉鴿走去。
葉鴿並不知謝家裡面的彎彎道道,怕此刻鬧得太過,讓謝臻難做。可他又明顯感覺得到,這位謝二少來者不善,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正巧,我今兒也在百宴樓上訂了桌席面,崇祖要同去嗎?”
正是雙方僵持之際,熟悉的聲音突然想起,葉鴿急忙回頭看去,正是穿著深色大衣的謝臻,一手挑著半虺煙杆,緩步從哪回廊轉角處走了出來。
謝崇祖一下子就變了臉色,但又不想再那麽多人前面丟了面子,隻得強撐著打招呼道:“三,三叔您來了。”
“嗯,得了空就過來了,”謝臻略略點頭,面容依舊溫和,語氣中卻是疏。連看都不曾多看謝崇祖一眼,就直接站到葉鴿的身邊,握住了自家小鴿兒微涼的手,輕聲問道:“怎麽沒在樓上聽戲?”
葉鴿偷偷看了一眼對面的謝崇祖等人,怕再生什麽事端,就只是十分收斂地對著謝臻搖搖頭。
謝臻卻毫不避諱,隨手便將自己身上穿著的大衣脫了下來,披到了葉鴿的身上:“知道讓夥計盯著我不喝冷酒,自己卻不知道多穿衣服。”
葉鴿原本還想說自己不冷,可謝臻暖烘烘地衣裳往他身上一披,自己先撐不住打了個噴嚏。隻好老老實實地縮進了謝臻的大衣裡。
這邊謝臻自得自樂,可另一邊的謝崇祖卻□□晾著,他見謝臻不理自己,使勁咬著牙,又陪笑道:“侄兒今日遇到了玉老板,覺得投緣得很,便想著與他交個朋友,並沒有什麽別的。”
不想此言一出,卻隻換得謝臻一聲輕笑。
謝臻平日裡慣是溫潤寬和的,但此時這一聲笑,卻好似在往謝崇祖臉上扇巴掌:“交朋友就不必了,他到底是你的長輩,你要知分寸的。”
謝崇祖頃刻間漲紅了臉,又是氣又是羞,一個下賤的戲子,居然也能稱他的長輩!
他剛想張口反駁,可抬頭就對上了謝臻的細長的眼眸,其中的訓誡之意,讓他生生把話吞了回去,反覆幾次,才推開自己身後的人,憤怒而去。
這些富家子弟最怕的就是謝臻這樣的長輩,他們見謝二少走了,哪裡敢繼續生事。連忙紛紛尋著借口,沒多久就散乾淨了。
第14章 無眼判官(二)
寶鶯和南荔也趁亂走了,會廊下,只剩下葉鴿和謝臻兩人。
“走吧,別站在廊下吹風了。”謝臻握握葉鴿的手,拉著他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