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臻又吸了一口煙杆,而房間中的白煙,卻漸漸消散了。
葉鴿見謝崇祖終於安穩地睡了過去,伸手在本子上寫起來:“二少爺這就跟寶鶯一樣,沒事了嗎?”
謝臻點點頭:“本來就沒什麽大事,只不過是被嚇到了而已。”
葉鴿點點頭,仔細瞧著謝臻的臉色,像是在探究什麽,然後在本子上試探著寫道:“那三爺……今晚是要去城外山上嗎?”
謝臻微愣,然後摸著葉鴿的頭,輕聲問:“為什麽會這樣想?”
葉鴿咬著嘴唇想了一會,然後在本子上盡量地表達著自己的想法:“因為,我總覺得三爺好像跟那些事……有些聯系,您好像在刻意接近那些妖妖鬼鬼的,有時候又像是在找什麽。”
謝臻看著葉鴿通透的烏眸子,最後長長地吸了口白煙,然後將他攬入懷中,沒有否認什麽:“是,我今晚是要去那裡。”
葉鴿一聽,忙拉住他的手,急急地寫道:“那我跟您一起去!”
可隨著他寫完,又有些泄了氣:“會……給您添麻煩吧?”
“不會。”謝臻看著有些蔫的小鴿兒,忍不住親吻他的光潔的額頭。他從來不想將葉鴿從自己推開,況且這次的事,與葉鴿身上的陣法有關。
對他來說,與其將葉鴿放到所謂安全的地方,留下隱患,倒不如親自護在身邊,更讓他放心些。
“我教你符咒吧。”謝臻撫著葉鴿的後背,提議道。
符咒!葉鴿的眼睛微微睜大,他不由得想起了除狐妖前,謝臻在留香閣的牆上,繪得那一道道神秘的字符。
“我能學這個嗎?”他快速在本子上寫道,眼神中帶著期待。
“當然,”謝臻點點頭,教授葉鴿符咒的事,並不是他臨時起意,既然決定將他的小鴿兒帶在身邊,那教給他一些防身的東西也是好的:“本就不是特別難的東西,且你身上氣運深厚,想來學起來也更容易些。”
“不過……”謝臻的話說到這裡,卻頓了一下。
“不過什麽?”葉鴿緊張地看著他,生怕謝臻說出什麽不好的事。
“不過,你既要跟著我學符咒,那便要改口了,”謝臻輕笑一下,手臂微微用力,將葉鴿擁得更緊了些:“學堂裡的學童,都管那教授他們的人叫先生,鴿兒以後不若也這麽叫我吧。”
葉鴿一下子紅了臉,那學童管老師叫先生是不假,但他也曾聽聞,進入新社會以來,那家中的妻子對自己的丈夫,也是可以叫先生的……
“怎麽,不願意叫嗎?”謝臻低頭,溫潤清儒的聲音中帶著一點笑意。
“願意的。”葉鴿幾乎握不住手中的筆,他想要深深地吸一口氣,但就連吸入的氣息中,都帶著謝臻身上的苦香味。
“那是不會寫那兩個字了?”謝臻抬手,直接將葉鴿的手與鋼筆一並包裹起來,而後在葉鴿的耳鬢輕點:“沒事,先生來教你寫。”
黑色的墨水在細膩的白紙上,留下了流暢的字跡,葉鴿隻覺得仿佛那筆尖都帶了灼人的溫度。
現在,謝臻,是他的先生了。
第19章 無眼判官(七)
這天傍晚,謝臻如上次驅狐妖時一樣,隱藏起自己身上的半虺氣息,開車帶著葉鴿,向南出了滄城。
很快,他們就看到那塊標示修路的木牌,然後從這裡轉向,往山上開去。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但夜色中的山林,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安靜。
北風穿過枯枝交錯的樹林,留下時長時短的呼嘯,偶爾還能聽到不知名的山鳥或野獸,發出幾聲難以言喻的叫響。
葉鴿被謝臻裹了件白貂大襖,捧著小手爐,安安穩穩地坐在謝臻身邊的座位上。葉鴿上次坐車去鞍城時還有閑心寫字,這次他隻卻是有些緊張地望著窗外,盡管那越來越濃重的夜色並不能讓他看清多少東西。
“害怕了?”謝臻伸手,摸摸葉鴿手中搪瓷小爐的溫度,順便又握了下葉鴿暖和的小手,“後悔跟著我過來嗎?”
葉鴿立刻搖搖頭,下巴蹭在大襖白白的毛毛裡,看得謝臻一陣心軟。
“有先生在,我不害怕的。”寫完這一行,葉鴿還是覺得“先生”那兩個字實在灼人,幾乎要把臉直接藏進貂毛堆裡。
謝臻將葉鴿的小模樣盡收眼底,無聲地笑了笑。
不同於謝崇祖與吳達波等人的不順,謝臻開車很快就穿越了山林,來到小山另一側的山腳下。途中並沒有迷路,更沒有遇到什麽怪異的東西。
謝臻看看遠方興城處的燈火,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車。
葉鴿也有些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在本子上寫道:“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我想,再上山一次。”謝臻看看自己腕上的手表,如今七點剛過,這一趟他們大約隻走了四十分鍾。
黑色的小轎車在山腳處掉頭,再次沿著蜿蜒的土路,開進了深密的山林。
暖黃色的燈光照映著前方的路,葉鴿的手依舊緊緊地抱著小爐子,車窗外的景象似乎與前一次並沒有什麽不同。
他的目光隨著車子的移動,看過路邊的每一樹,看它們出現在燈光中,又看它們消失在黑暗裡。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一切又似乎都隱藏著什麽。
四十分鍾後,他們再次來到山腳下,還是沒有迷路,也沒有遇到任何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