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找到?”鍾棠聽後,也起了幾分興致,嬤嬤點點頭,隨後安慰慶妃道:“興許是娘娘當時太急了,未看清楚,那鶴說不定根本就沒有死,後頭自己又飛走了呢。”
“如此,是最好了。”慶妃撫撫胸口,但是神色上卻不見半分輕松。
顯然,她自己也並不信這個說法。
李避之於白鶴一事上,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轉而又問道:“可否看看娘娘手上的印記?”
鍾棠聞言,也特特挑起了眸,只是慶妃的臉色——不出所料地,又白了幾分。
“好,好……”半晌後,慶妃終究還是點了頭,顫顫地將右手伸向了身邊的嬤嬤。
老嬤嬤的動作也有些僵硬,磨蹭了好些時候,才將那層層裹著的白紗解下,露出了慶妃皓白的手心,還有那突兀地烙於其上的,深紅的印痕。
榮王李修承印,盡管已非第一次看見,慶妃卻仍是不可抑製地渾身發抖,向李避之投去求救的目光:“李,李道長……”
李避之凝眸而視,這六個字排於兩寸見方之間,卻並不顯擁擠,且字字皆端莊之中不失遒勁,應是出於名家之手。
“這印——”鍾棠乍一看,隻覺慶妃手上紅色的印痕,是被印章大力按壓,積聚瘀血所致。但細看之下,卻發覺好似並不是那麽回事。
李避之側身與他對視一眼,而後指上凝聚起暗青靈光,於慶妃手心之上隔空輕掃。
慶妃隻覺李避之手上那靈力明明寒涼得厲害,但掃過她手上時,卻灼得生疼,像是有什麽從她的皮膚中,被燒化了流溢出來。
“這是?!”暗青寒光過後,慶妃忍痛看向自己的手心,只見原本如烙刻入肌的印記,竟化為了暗紅色的朱砂汁,緩緩地流淌而下。
鍾棠隨即伸手去接,那朱砂汁水便凝浮在他的手上,殷紅幾點,明明應是驅邪之物,此刻卻帶了森森陰氣。
“這裡面摻了血。”李避之將鍾棠的手托到鼻下,輕嗅後皺眉說道。
“血?”慶妃聽後,也顧不得害怕了,連忙問道:“道長可否辨出,是何人的血?”
李避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而後說道:“其中之血已為朱砂所混,眼下難以辨出來源,不過——應是是活人之血。”
“活人……”慶妃慢慢地靠回到軟榻上,口中反覆念叨著“活人”兩個字,面色雖然仍是蒼白,但鍾棠卻覺得她好似突然生出了幾分精神。
是因為知道作亂的不是鬼怪,所以不怕了?
鍾棠暗暗忖度著,可又認為不像。
慶妃染著丹蔻的指甲,深深陷入身上的薄毯中,而後向李避之勉強笑道:“多謝李道長出手祛邪了。”
李避之稍稍搖頭,隻說道:“此乃貧道本分之責,娘娘不必介懷。”
慶妃向老嬤嬤使了個眼色,那嬤嬤隨即退下,等到再回來時,手上已多了個蓋著紅布的小匣子。
“一點心意,李道長若是看得上便收下,若是看不上便全作本宮捐與貴觀的香火錢吧。”
鍾棠眨眨眼,心中忽得生出幾分感慨,他隨李道長出門捉妖這麽多回了,倒是頭一次見著給辛苦錢的。
可他轉念又看看李避之快要超脫塵世的樣子,忽得覺得……大約旁人給了,他也未必瞧得上那金銀之物吧?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李避之遲疑了片刻後,竟真的頂著那副超脫塵世的臉,將老嬤嬤手中的匣子,接了過來。
李道長,收錢了?
鍾棠發起怔來,久久未能接受這件事。
而另一邊,慶妃見李避之手下那匣子後,笑得又輕松了幾分:“那之後的事,還要勞煩李道長再費些心思了。”
“本宮入宮也有二十余載了,自認從未與什麽人交惡過……請李道長務必查出,是誰要借此陰邪之術,暗害本宮。”
直到被慶妃身邊的老嬤嬤,一路送出了翠芳宮,鍾棠攢的那滿心疑問,還是未能解開。
與慶妃有關的事,他當然想知道,但眼下他最想知道的卻是——
蓋著紅綢的寶匣,被李避之送到了鍾棠的面前,鍾棠著實愣了一下,而後轉頭看向李避之:“師兄?你這是?”
“給你的。”李避之並沒有多大反應,像極了在說一件尋常的事。
“給我?”鍾棠又愣了一下,思緒百轉千回間,終於堪堪明白了些什麽:“你是說……你收這些東西,是為了給我?”
李避之淡淡地點點頭,他自己是當真不曾在意什麽銀錢,金烏觀中一應用度皆有定數,他也從未放在心上。
只是這些日子以來,隨鍾棠住在五味齋中,看他每日為著那幾錢銀子精打細算,便知他應是喜歡錢財的。
“好,好,”鍾棠實在忍不住,勾唇笑了起來,伸手接過寶匣捧在懷裡,踮腳湊到李避之耳邊,輕言道:“我就當是師兄補給我的一樣東西。”
“什麽?”這下倒是輪到李避之不解了,他伸手攬在鍾棠的腰側:“什麽東西?”
鍾棠又是一笑,順著李避之的力道,又向他的懷中湊近幾分,又低又誘地念道:“聘禮呀。”
“是師兄你說的,結契如結親,都過去這麽久了,師兄總算記得,把聘禮給我補上了。”
李避之攬著鍾棠的手臂,陡然一緊,慢慢地似要貼上他的唇:“這個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