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阿寄”雖仍不斷與李避之相爭,但隱隱已落於下勢,青色的劍光萬千交錯著,任憑他血網如何擴張扭動,都毫不留情地斬落震碎。
可李避之的攻勢卻稍緩了下來,他暗暗察覺到,這一次的“阿寄”似乎又與上一次,在鏡花樓四樓交手時,有些不同。
因著那琵琶的作用,即使是相同的面容下,很有可能也會有不同的人。
李避之不再決斷狠厲地去取他的性命,反而禦著木劍,為鍾棠那邊徹底斬斷紅網後,便轉而周旋試探起“阿寄”的路數,想要發現更多的端倪。
少了紅網的侵擾,鍾棠終於能夠聚精會神地繼續結符印,而玉珠金鈴的那一端,阿寄的魂魄也越來越清晰。
他似乎慢慢恢復了意識,淺碧色的眼睛望著鍾棠,而後又艱難地轉頭,看向後面的端王與呼延玨等人。
“阿寄,快過來……”端王將阿寄的身體抱在懷中,與他的魂魄對視著,語調中頭一次卸去了威嚴的假面,變得小心而隱忍。
阿寄的魂魄似乎動了動,但他還是太過虛弱,鍾棠不禁又逼出些許靈力,想要再助他幾分。
“來,阿寄,我在這裡。”端王也不斷喚著阿寄的名字,李避之曾囑咐過他,生人之氣也好,術法也罷,至多不過能夠引出阿寄的魂魄,而真正能讓阿寄魂魄歸體的,卻是他最牽掛的人。
“快些回來吧,”端王望著阿寄,輕輕地說著:“看到本王身上的喜服了嗎,今天本該是我們成親的日子。”
“阿寄,只要你回來,你就是本王的王妃了……我們此生便能在一起了。”
端王再次開口,說出的卻是那個,兩人太久都沒有用過的稱呼:“阿寄不想與乾哥哥在一起了嗎?”
阿寄的魂魄驟然一亮,他淺碧色的眼睛中,終於有了神采,一步步地向著端王走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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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秋煞琵琶(完)
隨著阿寄魂魄的動作,被李避之牽製住的假阿寄顯然著急了,不顧木劍的寒光,伸手就要去彈懷中的琵琶。
但李避之顯然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反身禦劍而出,直將“阿寄”的手與那琵琶釘於地上。
“噌——”
琵琶的絲弦為木劍所傷,發出一聲悲音,青色的暗光刺穿了它新木所製的部分,轉眼間那半面琵琶就碎裂開來。
“不!”假阿寄的口中隨即吐出一口鮮血,身體散出碎片似的光斑,轉眼慢慢地模糊了模樣。
而真正阿寄的身體,同樣為光斑所籠罩,端王就那樣抱著他,向他的魂魄伸出了手,等待歸來。
就當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阿寄魂魄上時,端王的身後忽而也亮起了光斑,只是刹那間,甚至連一息都不曾到。
在端王的目光中,阿寄原本連走路都艱緩的魂魄,此刻卻快得隻留下一道虛虛的影,飄向了他的身後。
鍾棠睜大了眼睛,所有的靈力都匯聚在手中,那細細的玉珠金鈴上,想要牽絆住阿寄的動作,但已經太遲了。
淡色的鳥羽,伴著破碎的魂魄,再次漫天而起。
“阿寄!”端王轉過身,阿寄的的碎魂就那樣,穿過了他的手——什麽都無法留下。
“是你……為什麽……”鍾棠的嗓子幾乎發不出聲音,他第一次不知要做什麽,不知要說什麽,甚至不知眼前的人,究竟是誰。
伴著一聲長鳴,無數的雀鳥自四面八方,穿過了仍在燃放的金紅煙火,鋪天蓋地得向他們飛來。
李避之木劍一挑,將癱倒在地上的“阿寄”,或者說是司千瑾重重地拋到鍾棠等人身旁,轉而青光驟盛,萬千小劍轉眼便出,正迎上撲飛來的鳥雀。
而鍾棠,仍舊茫然地望向端王的身後,那站於鳥羽中的人。
是蔣玉風。
“為什麽?”鍾棠的腦海中劃過許多畫面,一時是在青屏山莊中的對坐相論,一時是德玄法會上的偶遇,一時又是那夜在鏡花樓下的種種。
或許答案早已存在那裡,只不過他從未肯相信罷了。
蔣玉風卻避閃著鍾棠的目光,腳下似要後退,可還是生生止住了。
“抱歉。”他無聲地張張嘴,手中慣常用得折扇忽動,竟召來風起,將阿寄還未散去的碎魂,扇至鍾棠面前。
鍾棠隻覺周身一涼,他想要再次結出符印,凝聚起阿寄的魂魄,可滿目所見之處,都是細碎得根本無從下手的光點。
他雙目泛起了微紅,不斷地催逼著自己的靈力,可視線卻不知為何而模糊了——
這種感覺他並不陌生,上一次回到記憶中時,便是這樣。
可這一次……他進入的,似乎並不是自己的記憶。
面前是長長的,卻又在夜色下極黑的甬道,鍾棠雖看不出這究竟是在何處,但是依著甬道兩側牆壁房簷的樣式,總覺應是在宮中某處偏僻的地方。
他試探著向前走兩步,卻忽得聽到了低低的抽泣聲。
鍾棠循著那聲音望去,才發覺就在他的腳邊,正蜷縮著一個小小的孩子,因為他實在太過瘦小且又是在暗處,所以剛剛才未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