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帶著面具的掌櫃問他。
重六張口,卻不知為何回答不出來這麽簡單的問題。
是誰。
他是誰?
他的名字……究竟是什麽?
重六的頭腦開始一跳一跳地疼,越疼越厲害。好像有很多很多的東西在他的腦子裡湧動著,要將他的頭腦撐裂了。
下一瞬,有什麽粘膩的東西從他腫脹的眼睛裡撐了出去……
重六躺在床上驀然瞪大眼睛。他慌忙伸手去摸自己的眼皮,確認自己的眼珠還在。他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暗忖掌櫃的香囊怎麽不管用?為什麽還是做那麽奇怪的夢?
就連現在,那種不確定的、有些困惑虛幻的感覺也仍舊縈繞不去。
可是當他看了看手指,又發現指甲下那些奇怪的肉芽狀突起,好像確實減輕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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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丁不窮當天下午就離開了,掌櫃甚至沒有收他的房錢。臨走前掌櫃又與他在雅間談了一會兒,這一次他讓重六在旁邊記錄他們最後商定好的價錢和交貨日期。
掌櫃收了丁不窮一兩銀子,外加他田裡的一罐土作為酬勞。
重六記得自己之前看到掌櫃自己寫下的他和國師商定的價錢……一百兩黃金……
這價錢還真是因人而異啊……
往後的八天中一切如常。重六照常跑堂、開店關店、收拾客房,日子又過得和徐寒柯出現前一樣平靜瑣碎。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現在掌櫃偶爾會多問他幾句話。
“六兒,過來。”掌櫃抱著貓在樹下喝茶吃點心的時候正巧看到重六收拾完客房跑過中庭。
重六笑嘻嘻跑過來,臉上還沾著一點打掃時弄上的灰塵,“東家,怎麽啦?”
“伸手。”掌櫃道。
重六不明所以地伸出手掌,掌櫃在他掌心放了一把剛剝好的核桃仁。
“昨天劉寡婦送給我好些核桃,我嘗著還不錯,給你也嘗嘗。”
掌櫃說得稀松平常,重六卻感動得不行,“東家,您不是特意給我剝的吧?”
掌櫃把眼睛一橫,“別嘚瑟啊,你要是不吃我自己吃。”
“別別別!我吃!我最愛吃核桃了!”
重六喜滋滋地揣著核桃進了大堂,一邊乾活一邊往嘴裡放上一兩顆。朱乙看見了,納悶道,“哪來的核桃啊這是?”
“東家給的。”
朱乙佯裝不忿朝天翻了個白眼,“東家這是越來越偏心了。見者有份,給我一點。”
“不給。”
“六哥別這麽小氣啊!”說著就要去搶。
正打鬧著,卻聽廖師傅掀著簾子在後廚門口咳了一聲,“鬧什麽鬧,沒看門口有客人嗎?”
他這一說,倆跑堂才注意到門口有一名年紀大約雙十左右的小娘子在探著頭往裡看。看那衣著雖素淨,質地卻是上好的。想是哪個大家裡的丫鬟。
重六忙過去道,“小娘子,您是想進來喝口茶嗎?”
姑娘怯生生地看著他,道,“請問,祝老板在嗎?”
“在啊,您找他有什麽事嗎?”重六心裡已經開始猜測了,難道是牙人生意又上門了?
“我是城南沈家的喜珠,是我們夫人讓我來的,有要事須得求見掌櫃。”
重六跟朱乙說了聲,便引著那小娘子進到中庭去見掌櫃。卻不曾想一見到掌櫃,那自稱喜珠的小娘子便衝過去撲通一下跪下了。
“祝先生!求您一定救救我們家大娘!”
第26章 黃銅筷子(6)
重六廢了好大勁才把那位小娘子勸起來,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楚楚可憐。重六趕緊把肩膀上的手巾遞過去,她不好意思地接了,重重地擤了下鼻涕。
重六有點心疼地看著自己那塊白手巾……
掌櫃不急不慌地坐在原位,把貓放在地上,然後站起身來揣起手,“慢慢說,出了什麽事?”
喜珠勉強收住了漫溢的情緒,開始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地訴說。
原來這沈家家主的正妻嚴綠織是掌櫃兩年前的客人。當年她與沈家現在的家主沈鈺軒成親六年都還沒有子嗣,而偏房已經有了一子一女,在沈家的地位已經壓在她這個正妻之上了。她面臨著成為棄婦的絕境,無路可走,輾轉打聽到祝掌櫃可以促成某些奇人為她解圍,便帶著自己的全部嫁妝來求祝掌櫃幫她。
祝掌櫃尋問清楚因由後,便與她立了契約,幫她向一名梳匠定製了一把篦子。契約中規定,嚴綠織每天晚上醜時必得起床,點上一盞燈,對著鏡子用那把篦子連續篦頭髮三十二下,不能多也不能少。這把篦子決不能給另外一人使用,也不可以讓別人的手碰到。生下一個孩子後,不論男孩女孩,篦子都必須被燒掉,不可複用。違反以上任何一條都很可能會產生嚴重後果。
按照契約,只要她能堅持一年,一定是可以懷孕的。
當時嚴綠織千恩萬謝地帶著篦子離開了,一年後,掌櫃也確實聽說了沈家大奶奶懷有身孕的傳聞。十個月後,她生下了一個健康白淨的女兒。
原本掌櫃以為這樁生意已經了了,卻沒想到今天喜珠突然跑來找他。
“原本以為有了嫡女,我們夫人的日子能好過些。可是那齊氏每天帶著她兒子耀武揚威的,老夫人一看夫人生得是個女孩,也沒給過多少好臉色……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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