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六的胸膛仍舊因為緊張而劇烈起伏著,盯著自己的手翻來覆去的看。
沒事?
那之前……是在做夢?
不不不……是槐樹在做夢,他明明沒有做夢……
不……他做夢了……但是是後來……
是掌櫃把他從夢裡帶回來後他自己恢復了,還是掌櫃做了什麽法把他變回來了?
重六的腦子徹底亂了,一時就連自己是誰也不那麽確定……
忽然,有腳步聲接近。床帳被掀開了。
掌櫃看到他睜著眼睛,略略愕然,隨即放心似的抬了抬嘴角,“你醒了?正好。”
重六懵然地望著掌櫃,看著他端來一隻白瓷碗,裡面盛著滿滿一碗淡黃色的汁液。語氣分外溫柔地說,”來,把藥喝了。”
重六訥訥地接過碗,聞了聞。一股腥酸味道衝上鼻腔,仿佛有幾分似曾相識。他整張臉都皺了起來,“這是什麽啊?”
“幫你固本的藥。”掌櫃笑道,“你還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吧?”
重六立馬就明白了固本是什麽意思。他深吸一口氣,咕嚕咕嚕把碗裡的液體灌下去。
喝到還剩小半碗的時候,重六意識到他在哪喝過這種味道了……
廖師傅的茶?!
大約是驚愕之下把話說出來了,掌櫃笑道,“沒有他的劑量那麽濃,也不用喝得那麽勤。但是每天都必須得喝一碗,不能間斷。這樣至少短期內能阻止穢氣繼續影響你的身體。”
看來畸變是真的了……
重六喝完了最後的一點,心情沉重地擦了擦嘴,感覺頭腦還有些木木的,看什麽都像是隔著一層紗。
掌櫃拿回碗,忽然又伸手,探了探重六的額頭。
重六傻傻地看著他,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嗯,燒退了些。再休息一天,就差不多了。”
重六心頭一跳,“東家……我睡了多久?”
“不久,剛剛一天。”
“一天?!”重六說著便坐起來,掀被子要下床。掌櫃忙一把按住他,“哎哎哎,你幹嘛呢?”
“我們得趕緊去找那個蘆洲居士啊。”
“找什麽蘆洲居士,你現在站都站不穩,找人家去送命嗎?”
“那十天……不是,現在是九天之後……”
“還有九天呢,你火急火燎的幹什麽?”掌櫃嘖了一聲,硬是把他按回床上,將被子拉回來把他包得嚴嚴實實,“你放心,我已經托松眀去查那四個人了,你先不必操心這些,再休息一日,明天再說。”
“哦……”重六又呆又乖地應了一聲,覺得掌櫃說得十分在理。
掌櫃仔細端詳著他,忽然低笑幾聲,搖搖頭道,“怎麽像燒傻了一樣?”
說完便端著藥碗走了。
重六這時才恍惚意識到,這張床不是東家的嗎?
為什麽他在東家屋裡?
那他睡這兒的話,東家睡哪?
第51章 黃衣記(7)
“這才幾個月啊,他就已經嚴重到需要靠那種茶控制畸變的地步了。你還要讓他繼續跟著摻和這些事嗎?”
嗯?是誰在說話?
重六的意識混混沌沌,漸漸從一片虛無中覺醒過來。
“就算我讓他袖手旁觀,你看他現在的狀況,可能嗎?他已經被卷了進來,就算想抽身也難了。”
“他一個小跑堂,怎麽會有這麽重的穢氣?難道全是從徐寒柯身上傳染過來的?不可能啊,徐寒柯身上的穢氣雖重,也絕沒到這種程度。”
“嗯,他身上……大概有很強的隱穢。”
“隱穢?難道是他的父母有人帶穢,傳給了他?你沒去查查他家裡的情況?”
“查不到的。”
“怎麽會查不到?去縣裡找找他的戶籍信息不就行了?”
重六漸漸聽出來了,這是松明子在和掌櫃說話。
他揉了揉眼睛,翻了個身。透過淡紅的紗帳,隱約看到外間坐著兩個人影。
掌櫃久久沒有說話,松明子好像明白了什麽,“他的戶籍是偽造的?”
“會停留在這間客棧的,有幾個人的戶籍信息是真的?”掌櫃訕笑一聲。
“……喂,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沒告訴我?他真的只是個跑堂?”
“他做的是跑堂的活計,當然只是個跑堂。哎,回頭他醒了,你別問東問西的,招人討厭。”
“哎呦哎呦,這就開始護著了?怎麽你倆進了槐樹夢一次,感情突然就突飛猛進了?”
“怎麽?羨慕了?羨慕回去找你師兄去。”
重六意識到,掌櫃悄悄和松明子議論他呢……
他掀開簾子,露出一顆腦袋往外看。便見松明子坐在外間的圓桌前,一邊剝花生米吃一邊和掌櫃嘮嗑。而祝掌櫃則拿著隻搗藥的罐子,用個藥錘不停研磨。
松明子沒意識到重六醒了,還在那邊八卦不停,”你說你怎麽就這麽器重這小六子。這麽多年看你跟個冰疙瘩似的誰也看不上眼,我還以為你最後會挑個多麽驚才絕豔傾倒人間的大美人……”
“六兒不是也挺白白淨淨的?再說我只是覺得他是個得力的幫手,你不要在他面前亂說。”
重六重重咳了一聲。
這個松明子……竟敢背後說他壞話?!
腦筋轉動間已經在心裡打好了千萬種在手記上罵這不正經方士的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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