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明子嚇得差點跳起來,回頭一看,拍著胸脯道,”你醒了怎麽也不吱聲啊?!”
“我聽你在那對我品頭論足說的頭頭是道的,我哪敢打斷啊?”重六語帶嘲諷,動作略粗重地掀開簾子,趿拉上鞋子。咦?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過了……
誰給換的?不會是東家吧……
那……東家把他身上……都看了一遍?
重六抻了抻衣擺,怪不好意思的,心裡卻又雀躍起來。
“我那是開玩笑的!”松明子乾笑著,喝茶掩飾。
掌櫃放下手裡的藥錘,轉過身來看著他,“感覺怎麽樣?”
重六伸了伸手,低頭看看自己,”好像已經完全好了,頭也不疼了。”
掌櫃松了口氣一樣點點頭,“那就好。”
重六四下看看,有點局促,“東家,那我要不要把您的被子換一下?”
祝鶴瀾帶著笑意瞟了他一眼,繼續研磨藥罐子裡的東西,“不用,過來坐吧。松明子查到了不少關於那四個人的事,我猜你也想聽聽吧?”
重六一聽,複又緊張起來。那九天……已經不到九天的詛咒仍舊沒有解開,半城人的性命還懸而未決。
他走到圓桌邊,在掌櫃身旁坐下,順道往那藥罐子裡看了一眼。
一坨黏糊糊鼻涕泡一般的惡心東西。重六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了,慶幸自己肚子裡沒什麽東西。
掌櫃把原本擺在松明子面前的糕點盤拉到重六面前,無視某不正經方士的抗議。
“先吃點東西。現在夜深了,廚房早打烊了,估計也找不到什麽剩菜剩飯。”
重六示威般從盤子裡拿出一塊綠豆糕,張大了嘴咬了實實在在的一口,衝松眀子得意地眨了下右眼。
松明子朝天翻了個白眼。
“松眀,你跟重六說說那四個人是怎麽回事。”
松明子便端起茶杯,一邊喝著茶,一邊將他這一天來搜尋到的消息細細講來。
那四個自稱蘆洲居士的人分別是:戴芸姍,縣衙戴押司的女兒,還未出閣,但頗具才情。
裴了了,石榴街翠袖館的頭牌歌女,彈得一手好琵琶,會寫詩。
譚駿,一名醫館大夫,今年五十多歲,家中兒女雙全。
莊承,出生於書香世家,爺爺曾是天梁城有名的大儒。但是到他父親當家時家道中落,而他自己又屢試不中,現在在街上給人寫字代筆為生。
重六一聽,立馬道,“是那個屢試不中的書生,我看到過,他是最先開始的那一個!”
松明子點頭道,“不錯,這個莊承三年前去了趟影州,說是給他祖母奔喪。回來後,就開始不大正常。”
重六其實是知道這個人的。在他收集到的小道消息裡,這個人也有過一筆記錄,但並不多。
他不打算讓松明子知道他的記錄,於是沒有打斷,讓松明子娓娓道來。
莊承從北面的影州回來後,便閉門不出,寫字代筆的攤位也不擺了,甚至也不出去采買米油一類的必需品。他的鄰居有熱心腸的,擔心他自己一個人病了也沒人管,於是去敲他家的門,想看看他什麽狀況。
一連幾次都沒有人開門。到後來某一次,門倒是開了,但是嚇了鄰人一跳。
那莊承臉頰凹陷,眼睛下面全是青黑,身上裹得厚厚的,陰沉地問找他什麽事。鄰人說,他記得從莊承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陰潮的餿味,就好像有人被泡在髒水溝裡好幾天的味道。
又過了幾天,有早起的鄰人出門以後,發現門前的巷子裡,地面上到處都散落著寫滿字的白紙,被風一吹漫天飄飛,簡直如死了人亂灑的紙錢一樣。
他還撿起了幾張來看。雖然那鄰人識字不多,但還是能認出來哪些是中原文字,哪些是他全然沒見過的西域文字。中原文字和西域不知哪個王朝的文字混在一起,中間還夾雜著不少奇怪的“畫”。
松明子帶回了那鄰人收起來的一張紙,那上面確實畫著一道由幾條歪歪扭扭的線和仿佛胡亂點上去的點組成的符號。
重六問,“這上面寫著什麽?”
祝鶴瀾道,“都是斷裂的隻言片語,我也看不懂。不過這個記號……是一名穢神留在一面古老碑文上的。”
“穢神?”重六道,“就是城隍那樣的?”
“它比城隍原始的多,也可怕的多。“掌櫃的表情有些沉重,”這印記,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了。“松明子繼續敘述。
那莊承寫完第一本戲文是在他從影州回來兩個月後。他將那本戲文交給了一個在箱子裡玩的小孩,讓他把戲本子送去製書坊。那篇戲文在幾家小戲園子演過,意外大獲成功。但是有不少看過那本戲的人都說他們一連做了很多天的噩夢。夢中他們都能看到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的黃色衣服的巨大人影立在荒漠上。
莊承繼續用很快的速度寫新戲本。他徹底放棄了他的寫字攤,所有時間都用來不停地寫。每一次完成了,他總是讓一個小孩去送他的稿子。
其他三人大概是在看過他後面的幾本戲之後,開始與他產生了不同尋常的……聯系。但問題是,這四人從未見過面。
到現在松明子也無法了解他們四人是如何交流的。
最先和莊承聯系上的,大概是裴了了。然後是戴芸姍。譚駿很可能是去為他診治某種疾病的過程中,被他”同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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