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觸須順著他的手腕一路爬上他的手臂,癢癢的觸感令他的皮膚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祝鶴瀾要用全部意志力才能壓下心頭湧起的一股燥動。
然而緊接著又是一條觸須纏繞到手臂上,一直蔓延到他的肩頭。
祝鶴瀾氣息微亂,低聲道,“六兒……”
“嗯?”
“你這樣會讓我分心。”
重六在黑暗中困惑皺眉,“我做什麽了?”
手臂上的觸須還因為困惑收緊了點。
祝鶴瀾哭笑不得,道,“要是害怕就想想小槐,想想你小時候的事,想想任何能讓你高興的事。”
重六仍然不懂自己到底怎麽讓祝鶴瀾分心了,不過能聽到掌櫃的聲音還是讓他安心不少。他如祝鶴瀾所說開始回憶所有那些讓他記憶鮮明的高興的事,想起那次給小槐輸血後和掌櫃一起並排躺在槐樹的懷裡,想起掌櫃悄悄遞給他一包炸糖果,想起小時候師父第一次帶他去趕集,想起坐在海邊的礁石上吃著生牡蠣,聽師父給他講著外面世界的故事……心中的恐懼很快褪去了。
祝鶴瀾感覺到那纏繞在手臂上的觸須漸漸松開了,收了回去。他送了口氣,卻還有些失落。
忽然,眼前一亮。一步踏出黑暗,卻發現他們已經回到了那散發著熒藍光芒的池子所在的溶洞。重六長出一口氣,一手支著膝蓋,“娘啊,我家低下有個這麽大的秘密,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說完,一抬頭,卻見掌櫃彎著眼睛對著他笑,笑容還有點寵溺。
重六莫名其妙順著掌櫃的視線看過去,卻見自己仍然緊緊攥著掌櫃的手……
重六趕緊松開,卻發現自己的手指尖端的皮膚變得有些奇怪。
一點點發青發藍,而且……怎麽似乎有點透光?
“如果你不想要畸變繼續發生,可以喝一些茶。但如果你想學習控制你的穢氣,就不要理會它,仔細去體會你的手傳遞給你的感覺,去體會你自己究竟想要感知到什麽。”祝鶴瀾說著,將重六的手捧起來,讚賞一般左右看著,眼睛亮亮的,“看,不是很好看嗎?”
重六臉上一陣熱意上湧,不大好意思地把手抽回來藏到背後。
“我們趕緊回去吧。看看師父醒來沒有。”
兩人匆匆去了幾顆夜明珠回到師父居住的房門前,打開門來,看到師父似乎還是之前的樣子,眼睛閉著,除了幾不可見的呼吸,沒有活著的痕跡。
“師父?”
沒有回應。
看來是還沒有醒了。
重六有些泄氣地順著牆壁坐下來。祝鶴瀾則將夜明珠一一拜訪到房間各處,然後來到牆上仔細觀察勾陳先生畸變的形態。
“東家,你在地道裡看到的那些文字說的是什麽?”重六問。
祝鶴瀾大致敘述了他讀到的故事,與重六看壁畫猜測到的相去不遠,只不過那些奴役了西拿人的梭子人有一個名字——星老族。如今早已在世間銷聲匿跡的古老種族,很可能是從其他星星降落下來的。洪荒時期的人們對於它們十分畏懼,只因為它們手中有一些人們無法理解的擁有巨大能量的武器。
而那些被星老族馴養的不規則形狀怪物則是真正令祝鶴瀾忌憚的。它們被稱為淵魈,是被星老族用某種無人知曉的方法制造培養出來的。沒人知道星老族當初究竟製造了多少種這巨大而恐怖的怪物,來幫助它們在地下和海底建造恢弘發達的城邦。
這些怪物的形貌之可怖,足以令大多數承受能力不強的人嚇到呆傻,完全失去自救反抗的能力。據說它們一開始是沒有自我意識的,但是出乎星老族的預料,它們在不斷的聚合又分散的過程中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意識,就算是兩團不一樣的淵魈之間也能產生某種功能意識共鳴。於是很快地,它們的意識進化到無比複雜的地步,擁有了足以蒙騙星老族的智慧。
於是發生了後來那一次淵魈的反叛,導致整個地宮被摧毀。
“如果記述沒錯的話,在那地宮深處,有一個池子。淵魈和星老族最偉大的武器星老水晶可能都是從那裡製造出來的。”祝鶴瀾揣著手,思索著自己看到的那些信息,“星老族當時在和水鬼爭奪海裡的領土,原本被逼的節節敗退的星老族就是靠著那水晶與水鬼打成平手,卻沒想到回來發現家已經沒了。”
“池子?不是我們看見的那個?”
“按位置來看不是,但……我想這兩者之間恐怕有什麽聯系。你師父會選擇在這裡住下,恐怕也跟那地宮中藏著的東西有關。”
池子、水晶、那些仿佛殘次品般的肉塊、還有在隧道裡聽到的歌謠……
重六隻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什麽也想不明白。
最關鍵的是,他還是對師父怎麽會變成這樣毫無頭緒。
突然間,一陣劇烈的搖撼,巨大的轟鳴聲傳來。這一次卻不是從地下,而是從洞外。
重六臉色驟變,從地上爬起來衝向洞口的方向。祝鶴瀾也忙跟上。
當他們穿過最外層的溶洞,從狹窄的縫隙中擠出來之後,兩人都呆住了。
原本屹立在洞口外如永恆的侍衛一般護衛著溶洞的石林,正在一座接著一座轟然倒塌。猶如被空中一根看不見的巨手接連推倒,砸在海中揚起滔天的浪花,立刻就將重六和祝鶴瀾兩人淋成落湯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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