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倒也沒再發生什麽事。一切按部就班,只是那三名溟淵道的人大概是打算一直在客棧裡住到指南魚完成才走,導致眾人都有些緊張兮兮的。
其實重六覺得,這三人倒也不難伺候。那被稱為阿良的黑衣小哥成天帶著他師妹在外頭玩,而那化名李霄的溟淵道當家蕭意也十分低調,除了偶爾喊他去收拾房間更換被褥熏香,倒也不挑剔什麽。
而且留下的賞錢也挺多……
只是有幾次,他看到那蕭意站在槐樹下,對著那槐樹看來看去,也不知道在研究些什麽,令重六有那麽一絲絲在意。
直到某一天,忽然一名大約二十七八的青年衝進客棧找掌櫃,手裡攥著之前重六見過的那枚鐵匠的護身符。
那年輕人一見到祝鶴瀾便看到救命稻草一般衝過去撲通一聲跪下了。
重六早已見怪不怪……不少從掌櫃這兒訂了東西又沒按照契約上履行義務的客人回來找掌櫃救命的時候都是這種情狀,簡直跟之前的喜珠一樣一樣的。但他還是親切溫和不失迅捷地在對方的膝蓋著地之前就把人架住了,免得在大堂裡被那麽多客人看著怪嚇人的。
祝掌櫃一見那年輕人便道,”咦?你是武師傅的大兒子阿峰吧?幾年沒見長這麽大了?”
掌櫃明明看上去比對方年輕,還一副老舅舅的口吻,重六看著直想笑。
“祝先生!求您快去看看我爹……他……他怕是瘋了!”
第67章 指南魚(4)
掌櫃把武峰帶去樓上仔細詢問到底出了什麽事,重六因為要在堂子裡盯著沒法跟上去聽,好奇得不要不要的。
這才幾天,就出事了……
正一邊猜測著可能出什麽事一邊往酒壺裡分酒,卻察覺一道陰影籠罩在身上。重六仰起頭,看到蕭意站在櫃台前,垂著眼睛覷著他。
“呦,客官對不住沒瞧見您。您需要點什麽?”
“小哥,你們客棧怎麽總是漏水?我那屋子裡地上又是一灘水,被褥都是潮的。”蕭意皺著眉,那威嚴的臉上略見煩躁。
重六忙放下手裡的東西,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上的酒液,“漏水?不應該啊?您樓上我記得沒有住人所以也沒燒過水。那我現在就去看看?”
“你去吧。我一會兒要出門。我希望回來的時候這個問題可以解決。”
這語氣,果然有種讓人不寒而栗跪下求饒的氣勢……
重六嚇得趕緊拿了水桶抹布就跑去了蕭意等三人居住的北樓。
這三位道上的朋友出手闊綽嚇人,直接要了三間頭房,於是重六便將北樓中間那一層的三間相連的房間給了他們。那女扮男裝的姑娘住在中間,阿良的房間在左,蕭意的房間在右。
重六一拉開右邊那間房的門,一股子陰濕的氣息撲出來,令本就寒冷的冬日更添了一份刺骨。
明明裡屋外屋都還燃著火盆,到處都點著蠟燭,卻還是驅不走那寒氣。
重六打了個哆嗦,心想著一會兒得趕緊弄個火盆來給這屋子去去濕氣。也難得人家在這兒住了這麽些天了才來抱怨。
卻如蕭意所說,那原本最近兩年才翻新過的海棠木地板,現在卻發黑生霉,一踩下去就咕嘰咕嘰往外冒水,軟得跟吸飽了水的棉花似的。
重六心裡覺得奇怪。往頭頂上看了看,也沒見到天花板上哪裡有漏水的痕跡啊?
更何況正如他所說,樓上的房間是沒有住人的。
重六在屋子裡四下走了一圈,用手摸了摸那被蕭意疊的整整齊齊的被褥,確實受潮了,一股濕涼的感覺。他於是把杯子卷了,先都抱了出去扔到走廊裡,然後揮舞拿起乾手巾,開始吭哧吭哧吸地板上的水。
那些水像是擠不乾淨似的,一直從木板裡往外滲。這木頭竟像是已經被泡爛了……
要不給人家換一間房吧……
重六一邊納悶,一邊試探著把吸了水的手巾湊到鼻間聞了聞,卻聞到一股子海帶的氣味。
重六納悶了,這是海水?
他們這天梁城離海那麽遠,就算汴河裡流的也是淡水啊?
該不會是……他們在海上惹了的東西跟來了吧……
正納悶著,他注意到一塊地板忽然自己翹起來了一角。並不十分明顯的變化,如果不是恰好發生在重六的余光裡,他甚至注意不到。
重六皺著眉,愈發困惑,他蹲下來,用手指戳了戳那塊潮濕發軟的木地板。卻在此時,他清楚地聽到了敲擊聲。
咚咚咚三下,從地板下面傳來。那翹起的地板也跟著細微顫動著。
重六嚇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想起了阿良跟他講過的,從船艙底部傳來的敲擊聲。
不會這麽巧吧?是不是樓下的客人?
亦或是自己的幻覺?
重六緊張地解下腰間的酒葫蘆往嘴裡灌了一口茶。他抬起頭看著整間房,乍一看跟以前似乎沒多少區別,可是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房間的角度不太對……好像靠近床的左邊牆角有點……扭曲?
牆也似乎不再是直上直下的,而是向內傾斜,仿佛要壓下來了一樣。
重六打了個寒顫,立刻抓起地上的木桶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門口跑,可是抬手一拉門,那門環的觸感卻像極了豬腸或者海蜇一類的又軟又有韌勁的東西。他隻好改為抓著門上的木格拉門,但所有東西都變成了那種又軟又黏的質地,一拉就會變形,一松手又會彈回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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