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林晉桓開口說道:“準備一下,三日之後啟程回迦樓山。”
延清聞言一愣,說道:“可是薛遙尚未清醒。”
“無妨。”林晉桓攤開一張紙,低頭在紙上寫字:“我問過太師父,阿遙的身體已然痊愈,接下來等他自然清醒便可。”
延清不解地問道:“既然如此,那為何不等他醒了再一同歸去?”
因為待他醒了就不會回迦樓山了,林晉桓在心裡想。眼下沒有其他證據表明薛遙另有所圖,他不想因為莫須有的猜測誤會了薛遙,也不想放虎歸山將九天門置於危險的境地。只有將他帶回迦樓山,仔細調查之後再做打算。
“不必多問,照做。”林晉桓將寫好的信遞給延清,吩咐道:“讓康回把這封信帶回去給祁英和溫橋鶴。”
延清接過信紙,發現紙上只有一句話:
加強守衛,重新布防。
三日後,林晉桓一行人準時出發離開巫醫谷。一行人還沒出發多久,薛遙就在一場暴雪之後憑空消失了。
“我立刻派人去尋。”延清焦急地說道。
“不必找了。”林晉桓環視了一圈空蕩蕩的屋子,又轉頭看向窗外的雪,說道:“他已經走了。”
* *
薛遙知道自己在做夢,他已經連續做了很長時間的夢。夢境各種各樣,夢裡什麽都有。
只是今天的這個夢格外真實。
他夢見自己與林晉桓回到了初遇時的官橋村,此時村子已被大火吞噬,濃煙滾滾火光衝天,遍地都是殘缺的橫屍。
對了,這應該是他們二人遇見翟西東的那個夜晚,全村上下二百多號人全都死在翟西東手上。
那時的薛遙一心隻想殺了翟西東那狗賊給全村老小報仇,如今他再一次面對此情此景,林晉桓沉默的背影卻讓他後知後覺地感到胸口刺痛。
“林晉桓。”薛遙不由自主地開口喊了他一聲。
林晉桓轉身回望薛遙,他的眼底映照著通紅的火光,似是來自地獄的烈焰。
薛遙微微一怔,似乎忘了自己此刻正在夢中。
林晉桓單手持刀,渾身是血。他手裡的那把刀正是薛遙送給他的不知吾。林晉桓的衣擺在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一步一步朝薛遙逼近。
“九天門上下如何待你,你又是如何對付我們。”
“薛遙,你沒有心嗎。”
薛遙一時無言以對,他騙他,算計他,害他,都是真的。
林晉桓來到薛遙面前,一臉溫柔地抬手撫上薛遙的臉,冰冷的手指在薛遙的臉上摩挲著,慢慢順著臉頰來到他的脖頸。
薛遙被迫仰起頭,直直望向他的眼底。
林晉桓的眼神逐漸變得殘忍又瘋狂,他用力掐上薛遙的喉嚨,將他一把按在樹上。
林晉桓俯身望著薛遙的眼睛說,輕聲說道: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接著薛遙就醒了。
薛遙睜開眼睛,迎面對上了肖沛的臉。有那麽一瞬間薛遙險些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和肖沛在地下相見。
肖沛也被薛遙的突然驚醒嚇了一跳,他拍著自己胸脯說道:“少使大人,您可總算醒了!”
肖沛見薛遙一言不發,只是一臉古怪地望著他,不解地問道:“你這是什麽眼神?”
薛遙回過神,腦袋瞬間清醒了不少,他意識到自己此刻身在京城的自家府邸。
“我怎麽在這兒?”薛遙翻開被子坐起身來,抬眼環視四周,屋內的擺件陳設都保持著原來的樣子。
“當然是我親自去帶你回來的。”肖沛往後退開一步,沒好氣地說道:“你先前傳信說冬至過後的第三日便會下山,我便派人前往驛站準備接應。”肖沛頓了頓,繼續說道:“誰知道一連等了十五日,都沒見到你的蹤影。”
薛遙揉了揉腦袋,翻身下床,含糊其辭地問道:“當時出了點意外。”
可不是嗎,肖沛一個白眼翻上了點,都被送到巫醫谷救命了,可不就是出了“點”意外。
“後來薛家傳信來說,有身份不明人士正暗中調查你的身份。”肖沛繼續說道:“我們在薛家抓到了兩個九天門的人,審訊後得知林晉桓已經知道並非薛家四子一事,也順便得知當時你正因為重傷被送至巫醫谷。”
薛遙想起了先前蓮息堂暗道一事,原來那次倉促下山是送他去巫醫谷。巫醫谷竟插手了此事,怪不得自己還留著一條命。
薛遙問:“那兩個九天門的人呢?”
薛遙想起了下山前一段時間林晉桓對自己有所疏離的態度,看來他猜測得沒錯,當時林晉桓果然對他的身份已經起疑。
“死了。”肖沛接著說道:“得知你在巫醫谷的消息後,我就帶人守在幾個出谷的必經之路上,後來果然遇見了林晉桓帶著你出來,看樣子是要回迦樓山。我尋思著你此次若是再上了迦樓山,八成是回不來了,於是我就在路上把你截了回來。”
“做得不錯。”薛遙面上真心實意地誇了肖沛一句,心裡卻覺得有些心煩意亂,他來到窗前一把推開窗。
“林晉桓武功不弱,你是怎麽從他手裡把我截走的,可有起什麽衝突?”薛遙背對著肖沛問道。
“你可別忘了,樞密院光是麻藥就有上百種。”肖沛自嘲地說道:“手段是不光彩了些,但當時那種情況下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