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沛走後林晉桓看也不看薛遙一眼,一言不發地徑直朝屈大夫的藥廬走去。薛遙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肖沛離開的背影,也抬腳走了進去。
魏子耀的病情不複雜,但是凶險。林晉桓寒著一張臉在一旁站著,活像魏子耀已然時日無多。
見到林晉桓這幅模樣,屋子裡的景瀾和隱在藥廬四周的景凡眾人心下有些戰戰兢兢。
屈大夫在給魏子耀施針的時候看了一眼林晉桓的臉色,說道:“你的臉上看上去比床上躺著的這位還不妙。”
林晉桓不知道在想什麽,對屈大夫的說法不置可否。他人在這間藥廬站著,心念卻不知落在哪裡,兩隻眼睛沒有焦距似的直勾勾地盯著一隻裝藥渣的缽。
薛遙也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想著肖沛的事。既然肖沛在此處,也許能從他那裡能找到一些線索。
而且林晉桓方才好像不願意讓肖沛看到自己。
自己與疏密少史薛遙之間可能真的有什麽關聯。
第31章 心魔
魏子耀的病來勢凶猛,屈大夫的藥雖有奇效但畢竟不是仙丹,一時半會兒無法藥到病除。屈大夫醫者仁心,留他在藥廬調理一夜。
林晉桓吩咐景瀾景凡照看好魏子耀,自己同薛遙先行離開。
林晉桓與薛遙二人本可回船上等魏子耀明日回來,但之前遇到了肖沛,事情就沒有計劃中的那麽簡單了。林晉桓深知樞密院這些人的行事風格,肖沛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林晉桓也不想暴露他們走水路之事節外生枝,於是他帶著薛遙在鎮上找了間客棧供二人暫時休息。
薛遙察覺到自從偶遇肖沛之後林晉桓就沒有說過話,整個人魔氣森森的樣子,陰鬱非常。他一到客棧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也不點燈,不知道一個人在裡面黑燈瞎火地忙些什麽。
薛遙本不願多事,但林晉桓周身讓人無法忽視的魔氣讓他有些在意。薛遙將耳朵貼近牆壁試圖探聽一下隔壁的動靜,但耳力如薛遙半天也沒聽出什麽所以然。
要不要強行進去看看呢,薛遙思忖道。但轉念間他又改變了自己的想法,他要先出門走走,瞧瞧能不能引來肖沛。
他不信肖沛沒有在他們周圍布下眼線,他想問肖沛一些事。
回來再去看看林晉桓吧,薛遙想。
可是薛遙剛推開房門,出乎意料地看見林晉桓正無聲無息地堵在門口,像一堵冰冷的牆,渾身上下散發的氣息比下午還要令人不寒而栗。
“要出去?”林晉桓的語氣倒是平常,他不等薛遙開口率先一步邁進了屋子,順手關上了身後的門。
“唔。”薛遙還沒出門就被林晉桓當場抓包,但他不見絲毫慌亂。
薛遙向後退開一小步,輕描淡寫地說笑道:“出去走走,林兄要不要一起。”
薛遙出門前熄了燈火,門被林晉桓關上後房間裡又重新暗了下來,門縫裡透進了一些走廊上的光,足以讓他看清林晉桓那張蒼白得駭人的臉。
林晉桓冷笑了一聲,往前邁了一步欺身逼近薛遙。他壓低聲音開門見山地說道:“你要出門找肖沛,你認得他。”
薛遙聞言微微皺了皺眉,林晉桓言下之意證實了他確實不願自己與肖沛相見。薛遙根據自己的記憶含糊其詞道:“樞密院的肖沛,誰人不識?”
林晉桓聞言沒有再說話,他只是直直地盯著薛遙眼睛。林晉桓整個人透著一種死氣沉沉的平靜,眼底卻像壓抑著驚濤駭浪一般,洶湧地令人心驚。
直到薛遙像是被這樣的目光刺痛了一般,微不可查地偏了偏頭。林晉桓這才移開視線,錯身走到薛遙房間裡的圓桌前若無其事地坐下。
林晉桓沒有解釋任何前因後果,他只是生硬又蠻橫地撂下三個字:“不準去。”
原本還有些心虛的薛遙被林晉桓的態度撩得心頭無名火起。何必費功夫去找肖沛,眼前不就有一個什麽都知道的人嗎?他向前一步走到林晉桓身前,手臂一揮房間裡的燈火就驟然亮了起來,一下子兩人都暴露在明亮的燭光下。
薛遙不想再維持這表面的和平,他冷笑了一聲,問道:“你們今天說起人的是誰。”
林晉桓像是沒有聽見似的充耳不聞,他八風不動地坐在桌前泡茶,若不是房間裡突然高漲的魔氣泄露了他的心緒,林晉桓看上去還真是一副平靜無波的樣子。
薛遙不依不撓地逼近林晉桓,他雙手支撐在桌子上,附下/身來直視他的眼睛問道:“薛遙是誰。”
薛遙話音未落,林晉桓手裡的杯子就瞬間化為湮粉。他抬起頭來望著薛遙,眼裡是就算初見時從未有過的陰寒。
林晉桓移開目光,重新取了一隻杯子,狀似平靜地問道:“誰和你提起這個名字。”
一時間薛遙隻覺得心裡有一簇邪火在亂竄,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咄咄逼人地問道:“他是你什麽人。”
這個問題似乎難倒了林晉桓,有那麽一瞬間他像被冰封住了一般,仿佛化為了一具屍鬼。
薛遙嘲諷地笑了一聲,不再搭理林晉華,自顧自地往門邊走去。
林晉桓輕輕偏了偏頭,接著整個人就像逐漸蘇醒過來了一般。他起身攔下薛遙,笑得有些溫柔地望向薛遙說道:“他當然是我此生最恨的人。”
“恨不得將他拆骨入腹。”
“恨不能再親手殺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