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陸戟傲在骨子裡,千裡迢迢從京城趕來,卻一再被拒絕好意,怕是已經氣得在心裡怒斥許多遍不識好歹,甩起馬鞭奔跑在回京的路上了吧。
這樣好,虞小滿對自己說,這樣再好不過,待陸戟回到京城,便可迎娶沈家小姐,再無旁人敢指點說道。
這本就是虞小滿想要的,可他的心還是痛得厲害,比逼出元丹那日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突然後悔方才沒有好好看看陸戟,他怕時間再久些,就不記得他的恩人長什麽模樣了。
他們之間的聯系自報恩者和施恩者展開,到頭來又變回最初的關系,一切都如同沒發生過那般,重新退回原點。
是以當虞小滿聽見門被推開的動靜,扭過頭去,看見不久前“憤然離去”的人又出現在門口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陸戟同樣訝異,見方才還說著狠心的話讓他走的人坐在自己坐過的位置,鼻尖通紅,淚眼婆娑,一時慌了神,舉起手中的食盒,說:“湯,跟村口的婆婆約好了這個時辰去拿。”
一個站在門外,一個坐於屋內,兩人隔著不遠的距離,狀似遙遙相望,實則抬腳動幾步便可抵達。
比此處到村口的距離近多了。
紛亂的思緒擰作一團,虞小滿抓不到頭緒,吸了吸鼻子,甕聲嘀咕:“這麽快……”
陸戟被他孩子氣的感歎弄得一怔,而後松了口氣。
“答應過你,不會再讓你等太久。”
所以擺平一切之後,便快馬加鞭趕來接你,一刻也等不及。
作者有話說:
小滿:啥時候答應過我? 小陸:七夕那晚。 小滿:??? 小陸:在心裡。 小滿:……
第34章
夜裡又起風,動靜不小,虞小滿卻睡得很安穩。
早起時瞧見外頭白茫茫一片,撐開木窗,碎雪自窗台揮灑散落,熹微晨光將白皚皚的地面照得晶瑩透亮。
好一個雪晴天。
深吸幾口沁涼空氣,虞小滿瞥見放在桌上的食盒,裡頭的湯已經喝得一滴不剩,這會兒看見空瓷碗,還忍不住舔嘴唇流口水。
得洗乾淨還給人家。
這麽想著,虞小滿捧著食盒推開門,雪地反射的陽光刺得他眯了眯眼睛,再次睜開時,便瞧見陸戟抱著把劍杵在不遠處的樹下,像一夜沒離開。
待他走近了,虞小滿用余光打量到他換了身衣裳,想必昨夜確是回客棧住了,不由得放了心。
雪天井水反而暖和些,虞小滿吊著木桶打水,陸戟放下劍上前幫忙。
兩個人四隻手拽一根繩,一個沒錯開手指相碰,虞小滿忙移開手,反應過來後又慢吞吞地伸向前:“我自己來。”
陸戟力氣大,三兩下將盛滿水的桶提了上來,虞小滿接了個空,乾巴巴地道了謝,撈起衣袖,舀了瓢水蹲在井邊洗碗。
陸戟把劍拿起來,退到一邊不礙事的位置,一聲不吭,存在感卻強到令人難以忽視。
將洗乾淨的碗放在井沿晾著,虞小滿擦擦手站起來,故作隨意地問:“你不回去嗎?”
“回何處?”
“京城,你的家。”
生怕陸戟誤會自己的意思,虞小滿又說:“那些事,擺平不容易吧?想必之後還有不少雜務等你安頓,還是早些回去吧。”
前夜剛到這裡,虞小滿便是這麽同他說的,陸戟臉色頓時一沉。
“我是來接你的。”他說,“你不在,我如何回去安頓?”
虞小滿對陸戟的話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以為陸戟此行是為了確認他的安危,以求心安理得,如今見到他了還不走,難不成覺得不夠,想幫他買房安家、看著他娶妻生子?
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虞小滿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家裡事料理完,就該考慮終身大事了,陸戟多半是怕不好向沈暮雪交代,也過不去自己心裡那關。
若是他虞小滿過得好也就罷了,眼下這食不果腹的可憐樣都叫陸戟看了去,昨個兒還被木匠家的媳婦欺負……虞小滿抬手捂住臉,心想這可太糟糕了。
為了顯得不那麽落魄,晌午過後,虞小滿換了件新棉衣。
是前些日子璧月姐姐送來的,一直沒舍得穿,本打算等到年初一,現下為了裝點門面早早地穿上了,立領邊的一圈絨毛裹著他白裡透紅的臉蛋,走出門去,幾個小孩都看傻眼了。
一個男孩呆呆地說:“小滿哥哥真、真漂亮。”
扎雙髻的女孩忍不住笑:“小滿哥哥是男孩,怎麽能說他‘漂亮’。”
“那……英俊?”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看看虞小滿,又看向一邊的陸戟,“陸將軍才叫英俊倜儻呢,小滿哥哥就是漂亮啊,像天仙下凡。”
虞小滿聽著害臊,扭身要回屋裡去,被陸戟扣住門不讓進,還固執地擰著脖子不看他。
陸戟拿他沒辦法,溫聲勸道:“天放晴了,出來透透氣吧。”
說來奇怪,陸戟成天冷著張臉,卻很招小孩喜歡,尤其是男孩,對他手上的劍充滿興趣,還吵吵嚷嚷地求他教幾招。
索性待在這兒沒旁的事,陸戟撿來幾根枯枝發給孩子們,教給他們一段軍中常練的招式。
男孩子們學得認真,扎個馬步都力求大腿與地面平行,個個板著小臉煞有介事,仿佛真參了軍。
陸戟沒拿軍中的標準要求他們,隻告訴他們在家也可以這麽練,對身體百利而無一害。